血影和血風，大氣不敢喘。
    他們清楚尊上對夜天瀾的恨意——不僅僅因為夜天瀾是沈瑤的後盾，更因為萬年前，夜天瀾背棄尊上，導致他被封印於九淵之下。
    自然是恨上加恨。
    “血影，你安排人手，將‘沈瑤殺害沈沐以及沈清舟’的消息，好好潤色一番，務必要讓它看起來證據確鑿。”
    赤夜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貓捉老鼠般的玩味和陰冷，“像播種一樣，迅速將它撒遍整個修真界。”
    黑霧中，猩紅的眸子眯了起來，透著殘忍的愉悅：“本尊暫時動不了她，那就讓那些自詡為名門正派、堅守可笑道義的蠢貨們，去替我們完成這件事吧。”
    “想想看，一生守護九州、拚死庇佑眾生的神女，最後卻被她曾經豁出神識去保護的那些愚昧眾生唾棄、恐懼、甚至舉刀相向，群起攻之……這場景，想想都覺得……無比諷刺，無比美妙，不是麽？哈哈哈……”
    低沉、充滿惡意的笑聲在大殿中回蕩，回音層層疊疊。
    這笑聲裏，是對正道的蔑視，是對人性的踐踏，更是對夕瑤的報複。
    血影心頭一凜，瞬間明白了尊上的算計，沉聲應道：“是！屬下明白，定會辦得滴水不漏，讓修真界那些自詡正義的‘正道之士’，成為我們手中最鋒利、也最盲目的刀！”
    赤夜的虛影似乎滿意地嗯了一聲，猩紅的雙眸轉向一直靜立的血鳳。
    血鳳渾身一僵，立馬挺直了背脊，臉上的煞氣收斂了幾分，靜待吩咐。
    “當初，夜天瀾從藥王宗奪走的九天神珠，既然前不在沈瑤身上，那必然在殘餘的妖族手中。血鳳，此事由你負責。本尊要你不惜一切代價，查清妖族如今藏匿的巢穴，不惜一切代價，奪得九天神珠。”
    他頓了頓，聲音又添了幾分陰毒：“必要時，可以用整個妖族的存亡來威脅她，逼她交出鳳鳴琴。本尊倒要看看，可笑憐憫心的轉世，會不會為了那些苟延殘喘的妖族，乖乖就範。”
    “夜天瀾啊夜天瀾，”赤夜的聲音充滿了嘲諷，仿佛在對著一個看不見的、愚蠢的亡靈說話，“你這個可悲又可憐的蠢貨，為了一個女人，竟心甘情願拿自己的命去換。如今，你的妖族有難，不知她會不會為了你，明知是陷阱，也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呢？哈哈……本尊真是……期待至極啊！”
    說著，他抬起略顯虛幻的手掌，虛影的指尖溢出一縷黑線。
    黑線在半空中扭曲著，漸漸凝聚成一張魅惑、美而不豔的麵容——是夜天瀾臨死前的模樣：蒼白、慘淡的臉，滿身汙血，唇角卻帶著一抹為愛赴死的、在赤夜看來愚蠢至極的笑。
    模糊的手指對著那張玉臉，輕輕一碾。
    “噗——”
    如同泡沫破碎的聲音，夜天瀾的麵容瞬間崩解，重新化作縷縷黑霧消散無蹤。
    “神女？轉世？”虛影嗤笑一聲，語氣裏滿是狂傲，“嗬，命運這玩意兒，本尊說它是坨泥，它就糊得她睜不開眼！”
    大殿內翻湧的黑霧開始緩緩收斂，蠕動的幅度越來越小，赤夜的虛影也隨之變得透明，令人窒息的威壓也在一點點消退。
    “夕瑤……”一道極輕，又像是一道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惡毒詛咒，鑽入血影和血鳳的耳膜深處：“你守你的眾生，本尊便毀你的信仰。萬年前，你以身為印，燃盡神元，將我封於九淵之下。萬年後——我不僅要破封而出，重臨世間！更要讓你珍視的一切，讓你所守護的所謂正道與蒼生……親眼見證，親身體會！我要你，被你所拯救之人編織的羅網束縛，被你所庇佑之人的貪婪與恐懼推向深淵！這，才是對你……最完美、最徹底的報複……”
    最後一點猩紅的光芒閃爍了一下，徹底熄滅。
    魔座之上，重歸空寂
    良久，血影和血風兩人才敢微微直起身子，互相對視了一眼。
    ……
    一個時辰後，血影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從刑房出來。他的背脊血肉模糊，傷口深可見骨，黑色的魔氣在傷口處翻滾，是魂鞭留下的痕跡。
    他一聲不吭，隻有蒼白的臉色和額角不斷滲出的冷汗暴露著他正承受著何等的痛苦。
    血鳳沉默地塞給他一個冰涼的白玉小瓶，瓶身縈繞著淡淡的魂光，是高階鎮魂丹的氣息：“吃了。”
    血影拔開瓶塞，看也不看，直接倒出一把暗紫色的丹藥，塞入口中，幹澀地咀嚼著。
    藥香混合著口腔裏尚未咽下的血渣子，一起被他強行吞咽下腹，一股微弱卻持續的清涼感開始從腹中升起，緩緩流遍全身，稍稍撫慰著如同被地獄之火灼燒的靈魂。
    “放心，死不了。”血影喘了口氣，眼中卻燃起狂熱的光，“我還要看著尊上破封而出，看著這虛偽的九州，被我們魔族踏在腳下。”
    血鳳拍了拍他的肩膀，煞氣騰騰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那是自然。等拿到九天神珠，集齊七件神器，尊上破封之日，就是九州覆滅之時。”
    夜幕沉沉，如同濃墨潑灑，籠罩著廣袤無垠的九州大地。
    星河寥落，月光微弱，萬物沉寂，一片祥和。
    然，在這看似安寧的表象之下，由謊言、陰謀、膨脹的貪婪與恐懼匯聚成的無形暗流，已然在各個角落開始悄然湧動、相互交織。
    無數或明或暗的線索、被挑動的欲望、被扭曲的真相，正如同無數條細小的毒蛇，蜿蜒爬行，最終將編織成一張無形、巨大、冰冷粘稠的羅網，緩緩收緊。
    風波，才剛剛開始掀起一角。
    而這場風暴中心，所有或明或暗的線索，所有膨脹的野心與積怨，都隱隱約約指向了那個如今孤立無援、勢單力薄——一個叫沈瑤的少女。
    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個行走的漩渦，吸引著各方勢力；她手中的神器，是希望的明燈，也是災禍的源泉；她體內沉睡的神女血脈與記憶，是救世的鑰匙，亦是毀滅的引信。
    她，是點燃九洲最耀眼也最危險、足以焚盡一切或是帶來新生的火種。
    命運的齒輪，開始了新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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