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林正華一聲長歎說道：“東山那邊的七星蛇差不多抓完啦，再想抓蛇就得往更深處走。
    海子今年已經十四歲啦，咱家就他一個男娃，再過幾年他要是還考不上秀才，就得結婚生子，往後按照族規他也得跟著進山抓蛇。
    到時候山裏又是什麽情況，誰也不好說，生死都掌握不在自己手裏。與其等到那個時候聽天由命，不如讓海子現在先搏一搏。
    萬一海子真有修行天賦，將來當了生員，也能免去他一輩子都要進山搏命的命運。
    即使他最後還是得要進山，身上多少有點傍身的本事，也能更好保命”。
    說完，林正華又掃了三個兒子一眼，然後又低頭忙著編織籮筐。
    一個籮筐五十文，多編織一個籮筐，就能多給大孫子買兩斤豬肉，也能給大孫子多補一補身子。
    堂屋裏安靜了下來，林清平三兄弟各自思索著林海和林正華的話。
    過了半晌，林清平抬頭看向林正華，咽了咽唾沫，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爹，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林正華聞言臉上的皺紋又深了幾分，歎了口氣搖頭說道：“唉！老三，認命吧”！
    林海這時開口說道：“阿爺，大爺，二大爺，爹，我已經決定了，我要修行，我要出人頭地。
    要是考不上秀才，我就得進山搏命。現在有個能夠增加我保命能力的機會，我不想錯過。
    左右不過是進山搏命，與其聽天由命，不如放手一搏。哪怕是死，站著死也比跪著死更有尊嚴”。
    林清順和林清康看了看林正華，又看了看林海，最後齊刷刷的看向林清平。
    林清平才是林海的親爹，哪怕林清順和林清康都拿林海這個侄子當親兒子待，但還是跟林清平差了那麽一點。
    林海最終能不能走武舉之路，還得林清平點頭同意才行。
    林清平使勁抓著頭發，原本梳理的還算整齊的頭發，被他抓成了雞窩頭。
    最後林清平實在是下不了決心，隻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林正華。
    這個時候老爹林正華又成了林清平心中的那座永遠都可以依靠的大山。
    “爹，您說該咋辦？我聽您的”。
    林正華不由得停下了手裏的活，深吸一口氣眼神一正，斬釘截鐵的說道：“讓海子試試武舉之路，不管能不能成，也得試過之後才知道”。
    林正華這個一家之主拍板定音，林海走武舉之路的事也算是定下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飯後，林正華和林清平收拾好牛車，裝上活雞活鴨，以及最近編織好的籮筐等農具，還有其它一些小玩具，帶上林海準備一起進城。
    “乖孫，冷不冷，要不阿奶再給你拿床棉被披上吧”。
    奶奶王氏摸了摸林海的耳朵、臉頰，生怕凍著自己的寶貝大孫子。
    一旁的趙氏把一包吃的放在林海旁邊，叮囑道：“海子，這些鍋盔是你大娘二大娘一大早烙好的，你帶著路上吃”。
    林海對王氏和趙氏說道：“阿奶，我不冷，穿的厚著呢。阿娘，我們走啦，不用擔心我們”。
    林正華揮舞了一下鞭子，然後對王氏和趙氏擺了擺手說道：“行了，行了，都別聊啦。又不是不回來，都忙去吧，我們走啦”。
    王氏還是不放心的對林清平說道：“老三，路上看著點海子，城裏人販子多，別把海子給拐跑了”。
    林清平聽著老娘的叮囑，又看了看已經長到接近一米六的林海，已經算是半個大人了，這麽大的男孩子人販子拐了幹嘛？
    林清平還是拍著胸脯對王氏說道：“娘，您放心，我盯著呢，海子丟不了，行了，我們走啦”。
    王氏和趙氏一路把三人送到村口，看著三人架著牛車遠去，這才轉身返回家裏。
    虎嘯嶺是距離青石縣最遠的村子，出村的路有一半是山路，道路崎嶇難行，很多地方隻能勉強容納一輛馬車通行，左右不是山壁就是懸崖。
    有幾處地方還要穿過長長的的山洞，不熟悉路的人都有可能迷失在複雜的山洞裏。
    平時除了收七星蛇的時候，官府裏的人會來一趟虎嘯嶺。
    其它時候幾乎沒人會來這個山溝溝裏，連動亂的時候土匪強盜都不往這邊跑。
    虎嘯嶺也算得上是一個世外桃源，渴不著餓不著。
    林正華趕著牛車走了接近兩個時辰，才從山裏麵走出來，接下來的路就是一片坦途了。
    路上隨處可見忙著翻地的農民，趁著地剛剛化凍把地翻整一遍，可以把藏在地裏過冬的害蟲翻出來，晚上這些害蟲就會被凍死，以後種地也能減輕病蟲害。
    半夜呼兒趁曉耕，羸牛無力漸艱行。
    時人不識農家苦，將謂田中穀自生。
    天下興亡，百姓皆苦！
    林正華看著在田地裏忙著翻地的農戶，搖頭歎道：“唉！這山外頭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在地裏翻地的隻有人，出山後林正華趕了半個多時辰的牛車，幾乎沒有看到田地裏有翻地的耕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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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地的農民個個麵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甚至還有人翻著地就倒了下去，不知是死是活。
    很多人看到趕著牛車走過的林正華，眼神中也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神色。
    林海啃著手中的鍋盔，嫌噎得慌，還特意倒了一杯熱水順了順。
    而在忙著翻地的農戶，勞累一天後才能回去吃上一頓飯，在田間地頭上幾乎看不到吃飯的人。
    如果有，那也是地主家派來監督幹活的管家。
    青石縣的田地差不多都被幾家地方鄉紳所兼並，剩下的一些零零散散的田地，也被一些小地主所掌控，普通老百姓家裏根本沒有半分農田。
    再加上朝廷收的賦稅越來越重，朝廷收稅十稅四，遠超開國時期的十稅一的賦稅。
    老百姓要是跟地主租田種，收的糧食得要跟地主三七開，甚至是二八開，老百姓幾乎沒有什麽活路，不是餓死就是累死、病死。
    這種情況要是擱在林海前世所在的世界，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避寒，過了今天沒明天，早就該揭竿而起反他娘的了。
    但是在這個世界卻行不通，這個世界有修行者。
    修行者隻要稍微有所成就能以一敵百，普通老百姓根本打不過修行者。
    而修行渠道和資源又完全被朝廷和世家大族所掌控，老百姓想造反都沒那本事，隻能活一天算一天。
    能造皇帝老兒反的，隻有皇帝老兒和那些傳承已久的世家大族。
    平民老百姓即使累死餓死在田間地頭上，那也不過是多了一個孤魂野鬼，沒幾個人在意他們的生死。
    對於地方豪強和地主而言，反正賤民多的是，死了一批再生一批就是。
    什麽都有可能絕種，唯獨平民老百姓絕不了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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