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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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敗柴房內,死寂被一種全新的、低沉的嗡鳴取代。那嗡鳴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於淩塵的體內,源於丹田深處那顆被重新點燃的黑色星辰。暗紅的微光在他布滿血汙和焦痕的皮膚下流轉,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經脈撕裂般的劇痛,但這劇痛,此刻卻成了力量的刻度,是焚世烈焰燃燒的證明。
    晚晴冰涼的小手被淩塵那隻布滿暗紅紋路、散發著恒定溫熱的手掌握著。最初的恐懼如同堅冰,在這滾燙的、帶著奇異安撫力量的溫度下,悄然融化了一絲。她小小的身體依舊緊繃,大眼睛死死盯著淩塵那猙獰的左肩斷口和緊閉的雙眼,但攥著他衣角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樣因純粹的恐懼而指節發白。
    淩塵的意識沉入體內那片燃燒的焦土。意念不再是小心翼翼的引導,而是如同最凶悍的監工,鞭撻著那股新生的、狂暴的燼骨黑炎!藥膏殘留的清涼氣息如同最後的屏障,保護著最脆弱的髒腑和經脈節點,讓這股毀滅性的力量不至於瞬間將殘軀徹底焚毀。每一次意念催動,那灼熱的力量便沿著烙印的毀滅軌跡奔騰一分,左肩斷口處那暗紅的疤痕組織便隨之灼亮一分,疤痕深處新生的、帶著暗紅紋理的肉芽便更堅韌一分!劇痛與力量的增長,如同鍛造錘與鐵砧,在毀滅的廢墟上,強行錘煉出新的形態!
    力量!雖然微弱,雖然每一次催動都伴隨著靈魂撕裂般的痛楚,但它確確實實、如臂指使地……凝聚在掌心!
    巷子外。
    火把燃燒的劈啪聲、護院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金屬甲片偶爾碰撞的輕響,如同無形的絞索,一圈圈勒緊這方死亡囚籠。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流逝,每一息都帶著粘稠的惡意。
    “媽的,裏麵一點動靜都沒了?那殘廢該不會真咽氣了吧?”一個護院的聲音帶著不耐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鬆懈。
    “王管事說了,死要見屍!再等等!那小丫頭片子才是大頭!”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貪婪。
    “剛才那鬼叫……還有趙頭兒……”先前被淩塵意念衝擊過的護院心有餘悸地低語,聲音發顫。
    就在這鬆懈與貪婪交織的微妙時刻——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燒紅鐵塊浸入冷水的聲音,在死寂的柴房內響起!
    淩塵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瞳孔深處,一點暗紅的火光驟然亮起,如同深淵睜開的魔眼!冰冷!凶戾!帶著焚盡一切的決絕!
    “晚晴,”一個嘶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響起,“抱緊我。”
    晚晴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顫,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但她沒有猶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她如同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小小的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死死撲到淩塵背上,冰涼的手臂死死環住他的脖頸,將小臉深深埋在他那散發著滾燙熱意和濃重血腥味的脊背上!
    幾乎在晚晴抱緊的瞬間!
    淩塵那僅存的右臂猛地在地麵一拍!布滿暗紅紋路的手掌與潮濕的草堆接觸,發出“嗤”的輕響,留下一個焦黑的掌印!借著這股反衝之力,他殘破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帶著背上的晚晴,朝著那破敗的柴房門板,狠狠撞了過去!
    不是破門而出!
    而是……焚門!
    “吼——!!!”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火山噴發前兆的咆哮從淩塵喉嚨裏迸發!丹田內,那顆黑色星辰驟然爆發出刺目的暗紅光芒!核心處的黑色火星瘋狂跳動!積蓄的、狂暴的燼骨黑炎,被守護晚晴的極致意念徹底點燃、引爆!
    全部力量!毫無保留!集中於一點——右掌!
    “焚!!!”
    轟——!!!
    一道凝練如實質、隻有手臂粗細、卻散發著毀滅性高溫的暗紅色火柱,如同地獄凶魔吐出的焚世之息,猛地從淩塵的右掌掌心噴薄而出!目標——緊閉的柴房門板!
    嗤啦啦——!!!
    厚實的、腐朽的木質門板,在接觸到那暗紅火柱的瞬間,如同熱刀切牛油般無聲消融、碳化!連一絲青煙都來不及冒出,便被那恐怖的高溫瞬間汽化!一個邊緣流淌著暗紅熔岩、散發著驚人熱浪的焦黑大洞,瞬間出現在門板中央!
    火柱去勢不止!如同咆哮的炎龍,狠狠撞在門外猝不及防、正對著門口舉著火把的一個護院身上!
    “呃啊——!!!”
    一聲短促到極致的、被高溫瞬間扼殺的慘嚎!
    那護院連人帶身上輕薄的皮甲,在接觸到火柱的刹那,如同投入熔爐的紙人,瞬間化為一道扭曲膨脹的熾白火光!隨即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如同被無形巨力碾碎的炭塊,轟然爆散成漫天飛濺的、帶著火星的焦黑粉末!他手中的火把,隻留下一截瞬間熔斷扭曲的金屬柄,“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死寂!
    巷子裏,時間仿佛被那恐怖的火柱瞬間凍結!所有護院臉上的貪婪、不耐、警惕,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駭然所取代!他們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看著柴房門口那個邊緣流淌著熔岩的焦黑大洞,看著那漫天飄落的、帶著同伴最後氣息的焦黑灰燼,看著那個……背著一個小女孩、僅存一臂、渾身浴血焦痕、如同從地獄熔岩中爬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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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妖孽啊——!!!”不知是誰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徹底打破了死寂!
    恐懼如同瘟疫般瞬間爆發!堵在巷口的護院們徹底崩潰!什麽王管事的命令,什麽小丫頭的賞錢,在眼前這焚滅一切的恐怖景象麵前,都成了笑話!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們丟下火把,如同炸窩的蒼蠅,哭爹喊娘地、連滾帶爬地朝著巷子外瘋狂逃竄!互相推搡、踐踏,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攔住他!放箭!放……”巷子另一頭,一個反應稍快的小頭目聲嘶力竭地嘶吼,試圖組織起最後的抵抗。
    但他的吼聲戛然而止!
    淩塵布滿血汙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眼睛,冰冷地鎖定了那個叫囂的小頭目!右掌掌心,那噴薄過一次的暗紅火柱雖已消失,但一股凝練的、更加危險的火光再次急速匯聚!
    不需要言語。
    毀滅的意誌,已透過那冰冷的眼神,狠狠刺入那小頭目的靈魂!
    那小頭目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臉上的猙獰瞬間凝固,化為無邊的恐懼!他怪叫一聲,再也顧不得手下,猛地轉身,連滾爬帶地匯入了逃竄的人流!
    巷子兩端,瞬間清空!隻剩下滿地丟棄的火把在潮濕的石板上扭曲燃燒,映照著牆壁上那巨大的、邊緣流淌著暗紅熔岩的焦黑破洞,以及破洞前那個沉默的、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殘破身影。
    “呼……呼……”淩塵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吞咽火焰。強行催發燼骨黑炎的反噬猛烈襲來,丹田內那顆黑色星辰瞬間黯淡下去,搏動變得極其艱難。左肩斷口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仿佛剛剛愈合的疤痕再次被強行撕開。喉頭腥甜翻湧,被他死死壓住。背上的晚晴死死抱著他,小小的身體抖得如同篩糠,但這一次,是劫後餘生的巨大恐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
    成了!
    焚開囚籠的第一步!
    淩塵沒有絲毫停留!時間就是生命!王貴絕不會善罷甘休,更大的圍捕隨時會來!
    他強忍著反噬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僅存的右腿猛地發力!腳下被高溫炙烤得滾燙的石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背著晚晴,如同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朝著巷子西邊、那廢棄城牆根的方向,踉蹌著、卻無比堅定地衝去!
    每一步踏出,都沉重無比,在濕滑的石板上留下一個個帶著灼熱氣息的腳印。背上的晚晴很輕,但此刻,卻感覺重若千鈞。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勢,丹田如同被掏空,劇痛如同跗骨之蛆。但他不管!目光死死鎖定前方!那是唯一的生路!
    巷子並不長。
    廢棄的城牆根已近在眼前!高大的、布滿苔蘚和裂縫的古老牆體在夜色中投下濃重的陰影,牆根下堆積著經年累月的垃圾和汙水,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城牆上方,幾處坍塌形成的缺口如同巨獸的豁口,在鉛灰色的天幕下清晰可見。
    然而,就在淩塵背著晚晴即將衝出巷口、踏入城牆根那片相對開闊的陰影地帶時——
    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夜空!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淩厲的精鐵弩箭,如同死亡的蜂群,從兩側屋頂和前方城牆的陰影中,帶著淒厲的尖嘯,攢射而來!
    是埋伏!
    王貴果然留有後手!而且動用了淩家真正的精銳弓弩手!
    冰冷的殺機瞬間鎖定了淩塵和他背上的晚晴!箭矢覆蓋了他們所有閃避的空間!
    “啊——!”晚晴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巨大的恐懼讓她死死閉上了眼睛,將小臉更深地埋進淩塵滾燙的脊背。
    生死一線!
    淩塵瞳孔驟然收縮!眼中暗紅的火焰瘋狂跳動!丹田內那顆黯淡的黑色星辰被逼到了極限,核心處的黑色火星爆發出垂死掙紮般的凶光!
    不能退!退就是死!
    唯有……焚!
    “吼——!!!”
    一聲蘊含著無盡痛苦與暴戾的咆哮炸響!淩塵不再試圖閃避!他猛地將背上的晚晴向下一壓,用自己的殘軀將她盡可能護在身下!同時,僅存的右臂如同燒紅的鐵棍,猛地向上揮出!不是格擋箭矢,而是……狠狠拍向自己左肩下方那灼熱猙獰的斷口!
    意念如刀!點燃殘軀!引爆黑炎!
    “給我……燒!!!”
    轟——!!!
    一道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凝練的暗紅色火環,如同沉寂火山最後的噴發,猛地以淩塵左肩斷口為中心,向四麵八方狂猛爆開!
    嗤嗤嗤嗤——!!!
    恐怖的高溫瞬間扭曲了空氣!攢射而至的精鐵弩箭,在接觸到那毀滅性火環的瞬間,如同投入熔爐的冰錐!箭頭瞬間熔化成赤紅的鐵水,箭杆化為飛灰!密集的箭雨,竟被這瞬間爆發的環形烈焰,硬生生焚出了一片短暫的真空!
    火環去勢不止!帶著焚滅一切的意誌,狠狠撞在兩側的牆壁和前方堆積的垃圾上!
    轟!轟!
    兩側低矮的土石牆壁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劇烈搖晃,表麵的苔蘚和汙垢瞬間碳化、剝落!前方堆積如山的腐爛垃圾被火環邊緣掃中,如同被投入了焚化爐,瞬間燃起衝天大火!惡臭被更加刺鼻的焦糊味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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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
    “火!好燙!”
    埋伏在暗處的弓弩手猝不及防,被這狂暴的環形火焰衝擊波掃中!靠得最近的幾人瞬間被點燃,發出淒厲的慘叫,化作翻滾的火球從屋頂和城牆陰影中跌落!稍遠一些的也被那恐怖的高溫灼傷,慘叫著後退躲避,陣型瞬間大亂!
    機會!
    淩塵借著這焚開生路、製造混亂的瞬間,右腿爆發出最後的力量,背著晚晴,如同撲向獵物的受傷孤狼,猛地衝出了巷口,一頭紮進了城牆根下那片被衝天大火映照得光怪陸離的、充斥著濃煙與焦糊味的陰影地帶!
    他毫不停留,甚至不看一眼身後混亂的慘叫和衝天火光。目標隻有一個——前方城牆一處最大的坍塌缺口!那裏堆滿了碎石和朽木,是唯一可能攀爬的通道!
    “抱緊!”淩塵嘶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晚晴死死閉著眼,雙臂如同鐵箍般勒緊淩塵的脖子,小小的身體緊緊貼著他滾燙的脊背。
    淩塵衝到缺口下方,沒有任何猶豫!布滿暗紅紋路的右掌狠狠拍在滾燙潮濕、布滿苔蘚的城牆上!五指如同燒紅的鐵鉤,深深摳進磚石縫隙!同時,僅存的右腿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猛地蹬踏在下方一塊巨大的、被火烤得滾燙的碎石上!
    碎石崩裂!
    淩塵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背著晚晴,朝著那數丈高的坍塌缺口,悍然衝去!
    每一步踏在傾斜的、滾燙的碎石和朽木上,都留下一個焦黑的腳印!身體的劇痛和丹田的空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意誌!但他不管!眼中隻有上方那個越來越近的、通往自由的缺口!背上的重量,是他絕不能倒下的理由!
    “攔住他!放箭!射死他!”遠處,終於反應過來的王貴氣急敗壞的咆哮聲傳來,充滿了驚怒和難以置信。
    嗖!嗖!
    幾支零星的弩箭穿過濃煙和火光,帶著淒厲的尖嘯射來!
    淩塵頭也不回!左肩斷口處那暗紅的疤痕組織驟然灼亮!一股灼熱的氣流向後噴薄,形成一道微弱卻熾熱的屏障!
    嗤!嗤!
    弩箭射入灼熱氣浪,速度驟減,箭頭熔蝕變形,軌跡偏移,擦著淩塵的身體,無力地釘在滾燙的城牆上!
    就在這箭矢幹擾的瞬間,淩塵腳下一塊朽木不堪重負,猛地斷裂!
    “呃!”他身體猛地一歪,向下滑落!背上的晚晴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千鈞一發!
    淩塵眼中凶光爆閃!右掌死死摳住上方一塊凸起的、滾燙的條石!五指幾乎嵌入石中!左肩斷口處爆發出最後的灼熱力量,強行穩住身形!
    “上去!”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背上的晚晴猛地向上一托!
    晚晴小小的身體被這股力量拋起,驚叫著,卻奇跡般地落在了缺口邊緣相對平整的一塊巨石上!
    淩塵緊隨其後,僅存的右臂爆發出最後的潛力,猛地一撐!殘破的身體如同掙脫了枷鎖的凶獸,帶著滾燙的氣流和飛濺的碎石,終於……翻上了那數丈高的城牆缺口!
    冰冷的夜風,帶著自由的氣息,瞬間灌滿了口鼻!
    下方,是衝天而起的火光,是混亂的慘叫,是王貴氣急敗壞的咆哮。
    上方,是鉛灰色、卻無比遼闊的天穹,是通往未知的、黑暗的城外荒野。
    淩塵踉蹌著站穩,僅存的右手一把拉起驚魂未定、癱坐在巨石上的晚晴。他布滿血汙和焦痕的臉上,沒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喜悅,唯有那雙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眼睛,冰冷地掃了一眼下方火光衝天的混亂景象,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拉著晚晴冰涼的小手,一步踏入了城牆之外……那更深、更冷的黑暗之中。
    殘軀為薪,燼骨作引。
    樊籠已焚,前路……唯有燼火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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