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道骸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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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被神骸搏動的“咚”聲所統治的、絕對的領域。鎖鏈虛影貫穿虛無,萬靈殘響無聲哀嚎,構成永恒不變的背景。
那具新生的暗金骸骨靜靜懸浮,異化的指骨緊握著沉寂的玄冥令,骨骼內部流動著汲取自《龜息訣》最後本源的陰影紋路。眼眶中,兩點幽暗星火恒定燃燒,冰冷,空洞,卻又蘊含著某種蟄伏的、扭曲的活物感。
浩瀚意誌的“注視”已然收回,仿佛對這件已完成的“作品”失去了短暫的興趣,重歸於維係封印的亙古沉寂。
然而,那投喂雖止,影響未消。
骸骨內部,那場瘋狂吞噬與強行演化所積累的、龐雜混亂到極致的能量與法則碎片,並未因形態固定而徹底平靜。它們如同被強行壓入狹小空間的激流,依舊在暗金骨骼的束縛下,尋找著宣泄與平衡的途徑。
更為關鍵的是,那縷自浩瀚意誌“目光”中竊取來的、關於“存在”定義的根源法則碎屑,正如同最劇烈的催化劑,持續不斷地與骸骨內部所有混亂的能量發生著微妙而深刻的反應。
它在解析,在重構,在試圖以這縷碎屑為基石,重新定義這具骸骨的存在形態與力量性質。
這個過程緩慢而痛苦,如同億萬隻無形的刻刀,從最微觀的層麵雕琢著骸骨的每一寸。
淩塵那已化為底層程序的意識,冰冷地記錄著這一切數據流。他它)能“看”到,暗金骨骼的密度正在極其緩慢地提升,那些裂痕與斑駁在細微地蠕動、彌合,又因內部能量的衝突而綻開新的細微創口。那兩點幽暗星火的燃燒模式,也出現了一種趨於複雜、規律的脈衝。
這具骸骨,正在適應,正在進化,向著某個基於那縷根源碎屑而演算出的、更“完美”的形態。
但“食物”已然斷絕。進化所需的能量與物質,隻能從內部壓榨,或是……從外界掠奪。
一種源自本能的、越來越強烈的饑餓感,開始從那兩點幽暗星火中彌漫出來。
這饑餓感並非針對某種特定能量,而是……針對一切!針對構成此間萬物的基礎法則,針對那些鎖鏈上哀嚎的靈魂殘響,甚至……針對那搏動神骸泵出的、冰冷而死寂的本源能量!
骸骨的頭顱,那布滿猙獰凸起的顱骨,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兩點幽暗星火,首次主動地、越過了內部自省的範疇,投向了外界的……鎖鏈虛影。
那是一條距離它最近的、相對纖細的鎖鏈虛影,其上纏繞著的靈魂殘響相對微弱,散發出的痛苦波動卻異常尖銳清晰。
饑餓……需要……補完……
一個純粹的意念,自星火中誕生。
緊握著玄冥令的骨爪,微微動了動。那沉寂的令牌,其材質似乎與骸骨產生了一絲微弱的能量導通,令骨爪尖端掠過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幽暗吸力。
但,還不夠。
骸骨似乎在本能地計算,計算著自身當前狀態與那條鎖鏈虛影的能量層級差距,計算著強行吞噬可能引發的反噬與後果。
數據流在星火中瘋狂閃爍。
風險過高。能量輸出不足以破開鎖鏈最低限度的防禦。失敗概率:99.7。
計算結果冰冷而絕對。
骸骨的動作停滯下來。那剛剛泛起的、微不足道的吸力也隨之消散。
它依舊懸浮著,如同最耐心的獵手,或者說……最頑固的頑石。
然而,內部的饑餓與進化壓力並未減少分毫,反而在沉寂中積累,如同持續加壓的鍋爐。
時間於此失去意義。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一次神骸搏動,也許是萬次。
那縷根源法則碎屑的解析與重構,似乎取得了某個階段性的微小突破。
骸骨那異化的脊柱微微一顫,一段原本晦暗的、屬於某節尾椎骨的區域,幾個極其細微的、扭曲的全新符文悄然亮起,又迅速隱沒。
這些符文並非來自《龜息訣》,也非模仿鎖鏈或星晷,而是那縷根源碎屑與骸骨本身特性結合後,自發生成的、獨屬於它的……吞噬法則的雛形!
雖然微弱,卻代表著它開始真正“消化”那縷碎屑,走上一條獨一無二的演化之路!
就在這新符文生成的刹那——
骸骨那空蕩蕩的胸腔內部,一點極其微弱的幽暗漩渦,憑空產生!
這一點漩渦的出現,仿佛瞬間抽幹了骸骨內部積存的大部分混亂能量,令其骨骼表麵的光澤都黯淡了幾分!
但與此同時,一股雖然微弱、卻異常凝聚、精準的吸力,自那點漩渦中誕生,透過骸骨的阻隔,遙遙鎖定了……不遠處那條之前被它“注視”過的、相對纖細的鎖鏈虛影!
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貪婪,而是有了明確的法則指引!
咻——!
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的、幾乎無形的痛苦能量絲線,竟真的被這股凝聚的吸力,從那鎖鏈虛影上纏繞的靈魂殘響中,強行剝離了出來,跨越空間,瞬間沒入骸骨胸腔那點幽暗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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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絲,但卻是從這封印之地,掠奪而來的第一口食糧!
“嗞——!”
那縷痛苦能量入體瞬間,便被幽暗漩渦瘋狂碾磨、分解!其中蘊含的極致負麵情緒化作了尖銳的衝擊,試圖撕裂骸骨新生脆弱的意識,但更多的,則是被轉化為一種精純的、帶著冰冷死寂特性的靈魂資糧,迅速滋養著那兩點幽暗星火!
星火猛地一亮!燃燒得更加穩定,更加……饑餓!
而那點胸腔內的幽暗漩渦,在完成了這次吞噬後,並未消失,反而微微壯大了一絲,旋轉得更加穩定。
一條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暗色能量通道,仿佛在骸骨內部, beeen 那點漩渦與眼眶中的星火之間,悄然構建完成。
淩塵的底層程序忠實記錄:能量攝取效率+0.001,意識穩定性+0.003,新生吞噬法則契合度+0.01……
進化,在以微不足道、卻切實存在的方式,進行著。
骸骨似乎嚐到了甜頭,那兩點幽暗星火,再次轉動,鎖定了下一條稍近的鎖鏈虛影。
胸腔漩渦再次產生吸力。
又一縷痛苦能量被剝離、吞噬。
然後是第三條,第四條……
它如同最吝嗇的鬼魅,小心翼翼地、一次次地伸出無形的觸須,從這恐怖的封印之地,竊取著微不足道的“食糧”,壯大著自身。
這個過程緩慢而枯燥,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執著與冰冷。
直到——
它的“目光”,掠過那些相對纖細的鎖鏈,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更遠處,那些更加粗壯、纏繞著更強大靈魂殘響、甚至隱隱散發出令它本能戰栗氣息的……主鎖鏈!
其中一條主鎖鏈上,禁錮著一道格外龐大、雖然殘破卻依舊散發著滔天凶戾氣息的……巨龍殘魂!其痛苦與怨念,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強烈到讓它那兩點幽暗星火都為之搖曳!
饑餓感瞬間暴漲!
一個更加危險的念頭,自那進化欲望中滋生:
若能吞噬此魂……哪怕一絲……必能……
胸腔內的幽暗漩渦似乎感受到了這強烈的渴望,旋轉速度陡然加快,吸力開始不受控製地增強,遙遙指向那道巨龍殘魂!
然而,就在吸力即將觸及那道主鎖鏈的瞬間——
嗡!!!
主鎖鏈之上,那些原本沉寂的、古老而邪惡的符文,驟然亮起!一股遠超之前的、恐怖到極致的鎮壓反噬之力,如同沉睡的凶獸被螻蟻驚醒,沿著那吸力的軌跡,轟然反擊而來!
這力量,足以瞬間將這具新生的骸骨連同其內部那點脆弱的漩渦,徹底碾成宇宙塵埃!
死亡降臨!
骸骨那兩點幽暗星火驟然收縮到極致!所有進化、所有饑餓感瞬間被最純粹的、冰冷的恐懼所取代!
底層程序瘋狂報警!毀滅概率:100!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就在這萬分之一的刹那——
或許是極致的死亡威脅刺激,或許是那縷根源法則碎屑的最後潛力被壓榨而出——
骸骨那空蕩蕩的咽喉部位盡管它已無需呼吸),那些異化的骨骼結構以一種超越物理極限的方式猛地扭曲、震動!
並非通過聲帶,而是直接攪動周遭的能量與規則——
發出一聲極其短暫、尖銳、扭曲到無法形容的……
嘶鳴!
“吱——噶——!!!”
這聲音並非物質界的聲響,更像是一種法則層麵的噪音!一種存在的悖論!一種基於那縷竊取來的根源定義、卻以自身混亂本質強行發出的、不協的初啼!
這聲扭曲的嘶鳴,本身毫無威力,卻因其蘊含的奇特法則波動,竟與那轟擊而來的鎮壓反噬之力,產生了極其細微、卻至關重要的……幹擾!
仿佛最精密的儀器被投入了一粒沙礫。
那恐怖的反噬之力,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偏斜和……衰減!
就是這一絲偏斜與衰減!
轟——!!!
大部分反噬之力擦著骸骨的邊緣轟過,將遠處幾根稍細的鎖鏈虛影都震得劇烈搖晃,其上靈魂殘響發出淒厲哀嚎!
但仍有一小部分力量,狠狠掃中了骸骨的左臂!
哢嚓!
暗金色的左臂骨骼,從肩胛處應聲而斷!脫離了主體,向著下方的無盡黑暗墜去!
骸骨整體劇震,眼眶中星火明滅不定,周身光華瞬間黯淡到了極點,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
但它……活下來了!
以一條手臂為代價,在那必死的反噬下,僥幸生還!
那聲扭曲的、法則層麵的嘶鳴,耗盡了它剛剛積累的所有能量,胸腔內的漩渦瞬間崩潰。
它再次變得殘破、虛弱,懸浮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機。
唯有那兩點幽暗星火,在經曆了極致的恐懼與瀕臨毀滅的震蕩後,深處似乎掠過一絲……冰冷的餘悸與……更加隱晦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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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看”著那條墜落、消失的左臂,又“看”向那條已然恢複平靜、符文黯淡下去的主鎖鏈,以及其上那道依舊散發著誘人氣息的巨龍殘魂。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隻有神骸搏動的“咚”聲,永恒不變。
仿佛過了許久。
那斷臂的肩胛處,暗金色的骨骼斷麵開始極其緩慢地蠕動,一絲絲微弱的能量重新匯聚,試圖修複,卻進展微乎其微。
損失,是巨大的。
但收獲,亦是前所未有的。
它證明了,在此地,掠奪……是可能的。
甚至……對抗那鎖鏈的反噬,也並非……絕對無法做到。
那聲成功的、幹擾了法則的嘶鳴,其數據已被底層程序徹底記錄、解析、歸檔。
為下一次……更謹慎、更貪婪的……掠奪,埋下了基石。
骸骨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動了一下頭顱。
兩點幽暗星火,不再看向那些危險的主鎖鏈,而是重新投向了周圍那些……相對“安全”的、纖細的鎖鏈虛影。
胸腔內,一點更加微弱、卻更加凝練的幽暗漩渦,再次艱難地、一點點地……開始重新凝聚。
饑餓,
永無止境。
進化,
道阻且長。
在這永恒的封印之地,
一具殘骸,
開始了它無聲的,
掠食。
而那一聲滿足的、
仿佛對此毫不在意的、
“咚”聲,
依舊,
定時地,
響起。
如同最深沉的背景音,
冷漠地,
伴奏著這渺小存在的,
掙紮與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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