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德大主教的攻擊的矛頭直指核心，充滿了根深蒂固的種族偏見。
    尤莉深吸一口氣，壓製住內心湧起的怒意。
    她腦海中閃過爛苔部落裏那些井然有序的工坊，那些努力訓練的各族戰士，楚天那雙深邃而充滿智慧的眼睛以及吉娜帶回的關於部落內部真實情況的報告。
    尤莉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托德大主教，在生存與文明存續的危機麵前，固守狹隘的種族之見無異於自取滅亡。
    玩家才是我們整個艾澤大陸所有智慧生靈共同的敵人，爛苔部落並非傳言中隻知道殺戮掠奪的野蠻部落，他們擁有秩序，發展技術，並且在與玩家的戰鬥中證明了他們的勇氣和信譽。
    與他們合作是我們能夠在最低傷亡下取得勝利的關鍵！這並非玷汙榮耀，而是為了守護更多生命而做出的符合守護之神‘守護真諦’的務實選擇！”
    “荒謬！”另一位保守派主教拍案而起，“與哥布林為伍就是墮落！你將高貴的騎士與那些地洞裏的老鼠置於同列，讓他們寶貴的鮮血與那些肮髒的綠色血液流在一起，這本身就是對神殿，對守護之神最大的褻瀆！
    萬一那些異類臨陣倒戈，或者借此機會刺探我人類內部虛實，你將整個騎士團乃至人類國度的安危置於何地？！”
    “夠了。”
    格列高利淡淡地開口，聲音不高，卻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他環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尤莉身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
    “尤莉聖女，你的勇氣和對信仰的堅持毋庸置疑，你取得的勝利，也確實緩解了邊境的危機。”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沉重而意味深長，“但作為神選者，作為神殿的象征，你的每一個舉動都不僅僅關乎軍事勝負，更關乎信仰的純粹，關乎億萬信徒的信念，關乎……神殿千年來的傳統與權威。”
    他身體微微前傾，帶給尤莉一股無形的壓力：“擅自調兵，違背決議，與異類結盟……這些行為無論初衷如何，都已經引發了內部巨大的爭議和信徒的不安。
    教皇冕下如今身體抱恙，無法親自指引我們。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更需要的是穩定，是團結，是維護神殿不容置疑的純潔性，而不是冒險和爭議。”
    他雖然沒有直接定罪，但每一個字都在否定尤莉的行為，將她的功績輕描淡寫，而將她的“越界”無限放大。
    會議最終在不歡而散的壓抑氣氛中結束，格列高利沒有做出任何實質性的處罰決定，但這種高舉輕放的態度以及會議上保守派們毫不掩飾的敵意比直接的懲罰更讓人窒息。
    尤莉獨自走出議事廳，斑斕的彩繪玻璃光影在她身上流轉卻無法驅散她內心的寒意。
    蘭德爾立刻迎了上來，看到尤莉雖然依舊挺直脊梁，但眉眼間難以掩飾的疲憊與凝重便知道情況不妙。
    “怎麽樣？”蘭德爾低聲問道。
    尤莉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樹欲靜而風不止……老師才剛剛病重有些人就已經迫不及待了。”
    聖城紅鑽城的夜晚並不像它的名字那般璀璨，當最後一批信徒離開神殿廣場，巨大的城門在絞盤沉重的吱呀聲中緩緩閉合，整座城市便陷入了一種被神聖包裹的寂靜之中。
    唯有大神殿內部，某些不為人知的角落依舊有燭火在陰影中跳動，映照著一張張被權力和欲望驅動的麵孔。
    在神殿深處的一間密室內，代理教皇格列高利正與他最核心的幾名黨羽進行著一場決定命運的密談。
    房間內隻點著幾支牛油蠟燭，昏黃的光線在牆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熏香味道，卻無法完全掩蓋那絲陰謀的氣息。
    格列高利已經換下了白日裏那身華麗的紅色神袍，穿著一件簡單的深紫色便袍。
    他坐在一張鋪著柔軟天鵝絨的高背椅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目光掃過圍坐在身邊的三人。
    掌管戒律院的托德大主教，負責神殿財政與世俗聯絡的霍恩海姆主教，以及向來很少公開露麵卻掌握著神殿內部監察力量的“灰衣執事”莫裏斯。
    “外麵的歡呼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呢。”格列高利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打破了沉默，“我們的聖女殿下，可是帶著無上的榮光歸來了。”
    托德大主教那張幹瘦的臉上滿是陰鷙，他冷哼一聲：“榮耀？建立在違背傳統之上的榮耀不過是沙灘上的城堡，一推就倒！與哥布林那種汙穢之物勾結，她簡直是在玷汙守護之神的神座！”
    霍恩海姆主教是個略顯富態的中年人，他摩挲著自己保養得宜的手指，語氣更為圓滑：“托德閣下，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尤莉聖女在民間的聲望以及她此次確鑿無疑的戰功是客觀事實，直接否定她會引發信徒，甚至是一些中間派貴族的不滿。”
    “霍恩海姆說得對。”格列高利微微頷首，細長的眼睛裏閃爍著精明的光，“我們不能硬來，雖然按照南丁格爾主教說的情況來看，尤裏烏斯那個老家夥恐怕已經快不行了，但他的餘威還在。
    尤莉是他一手提拔的，也是他的學生，很多老家夥還念著舊情，所以我們要從根子上動搖她。”
    他身體微微前傾，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她的根基是什麽？一是戰功，二是她‘神選者’的身份。
    戰功我們無法抹殺，但可以淡化，可以將其歸功於將士用命，甚至……歸功於神明的庇佑，而非她個人的決策。而她的‘神選者’身份……”
    格列高利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危險：“一個與異類，尤其是與肮髒的哥布林頻繁接觸，甚至可能產生了……不正當交往的神選者，她的信仰還純粹嗎？她的靈魂，是否還能承載守護之神的神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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