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太師歸來無聲息,帝王成長驚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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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的冬,來得比離陽更早,也更烈。
但今年的上京城,卻似乎連風雪,都帶上了一絲暖意。
陳凡走在寬闊得足以容納八馬並行的朱雀大街上,身上,隻是一件,從山中某個倒黴的樵夫那裏,“借”來的普通青布袍子。
他沒有刻意收斂氣息。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什麽,需要收斂的氣息。
從武當深山中走出的那一刻起,他便如一滴水,匯入了名為“天地”的江河。
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無人能將他,從這滾滾紅塵中,分辨出來。
街邊,高鼻深目的西域商人,操著半生不熟的中原話,與本地的店鋪老板,為了一匹綢緞的價格,爭得麵紅耳赤,最終,卻又在拿到貨物後,勾肩搭背地,走向了不遠處的酒肆。
幾個穿著嶄新棉襖的半大孩子,舉著糖葫蘆,在人群中追逐嬉戲,撞到了巡邏的兵士,那兵士也隻是笑罵一句,便揮揮手,讓他們快些回家。
空氣中,彌漫著烤羊肉的焦香,劣質水酒的醇厚,以及,一種,名為“希望”與“安穩”的味道。
這一切,都是他一手規劃的藍圖。
可此刻,親眼看著這幅藍圖,變成了活生生的,充滿了煙火氣的畫卷,陳凡的心中,卻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
他像一個,寫完了得意文章的書生,回頭再看時,卻發現,文章裏的每一個字,都活了過來,有了自己的悲歡離合。
有趣。
他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喜歡”這種感覺了。
……
皇城,巍峨依舊。
隻是那朱紅的宮門前,肅立的禁軍,卻讓陳凡的腳步,微微一頓。
領頭的那員將領,很年輕。
麵容,如刀削斧鑿,眼神,銳利如鷹。
他身上那套明光鎧,擦拭得一塵不染,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整個人,如同一杆,釘死在大地上的長槍。
沉穩,堅毅,且……陌生。
不是鐵木格。
那個曾被自己從死人堆裏提拔起來,對自己,忠心耿耿的,禁軍統領。
陳凡的神念,隻是如微風般,輕輕拂過。
一瞬間,他便“讀”懂了。
這名年輕的將領,是耶律德華,在自己離開的這大半年裏,親手,從一場邊境的小規模衝突中,破格提拔起來的。
沒有經過任何人的舉薦。
是那位年輕的帝王,自己,看中的人。
被人,動了自己的“奶酪”?
換做從前,陳凡或許會覺得,這是“棋子”不聽話的征兆,需要敲打。
但現在……
他的嘴角,卻不受控製地,向上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感覺,就像是,看著一個自己養大的孩子,終於學會了,自己去挑選,保護自己的惡犬。
長大了啊。
他沒有上前,更沒有通報。
身影,隻是在原地,微微一晃,便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在了宮門之外。
那名如標槍般的年輕將領,似有所覺,猛地轉過頭,銳利的目光,掃過陳凡剛剛站立的位置。
那裏,空空如也。
隻有一片雪花,悠悠地,打著旋兒,落下。
他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最終,卻還是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警惕地,望向了遠方。
……
禦書房。
暖爐裏的銀骨炭,燒得正旺,沒有半點煙火氣。
年輕的北莽皇帝耶律德華,正伏在案前,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折。
他的眉宇,早已褪去了當初的青澀與稚嫩,多了一種,被權柄與國事,日夜浸泡後,才能擁有的,沉凝與威嚴。
他落筆的速度很快,卻不潦草。
每一份奏折,他都看得極認真,時而皺眉,時而舒展,顯然,已對這些繁雜的國事,駕輕就熟。
就在他,準備拿起下一本奏折時,他握著朱筆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看向了,書房門口,那個不知何時,悄然出現的身影。
青衫,布衣,神情散淡。
仿佛一個,遠遊歸來的,教書先生。
耶律德華的瞳孔,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驟然收縮!
震驚,愕然,不可置信……種種情緒,在他的臉上,交替閃過。
但,那也隻是一瞬間。
下一刻,他便已恢複了鎮定。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朱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而後,走下禦階,對著那個身影,恭恭敬敬地,長身一揖。
君臣之禮,無可挑剔。
“學生,恭迎太師回京。”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再無半分,當年的惶恐與依賴。
“起來吧。”
陳凡的聲音很淡,他隨意地,打量著這間,比他離開時,更顯威嚴與秩序的禦書房,目光,最後落在了耶律德華的身上。
“看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陛下,當真,是長大了。”
這句稱讚,聽不出是褒是貶。
耶律德華直起身,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謙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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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事如逆水行舟,學生,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沒有問陳凡去了哪裏,經曆了什麽。
而是,重新回到了禦案之後,將一份剛剛批閱完的奏折,雙手,呈遞了過來。
“太師,這是關於明年開春後,對西境用兵的方略,學生鬥膽,做了一些調整……”
他開始,有條不紊地,向陳凡,匯報著他離開這段時日以來,北莽的各項國策。
從軍備整頓,到民生新政。
從官員任免,到與離陽的暗中交鋒。
他的言語間,既有對陳凡這位“太師”的,發自內心的尊敬,卻也,隱隱透出一種,屬於帝王的,自信與決斷。
他在匯報,也是在,展示自己的“成果”。
他希望,得到這位,如神似魔的太師的,認可。
陳凡,沒有接過那份奏折。
他隻是,靜靜地聽著。
直到耶律德華,將所有事情,全部說完,整個禦書房,重新陷入了安靜。
年輕的帝王,站在那裏,看似平靜,但那微微繃緊的,衣袖下的手掌,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一絲緊張。
他在等。
等候著,這位一手將他扶上帝位,能與仙人論道的太師,給出最終的,評判。
然而……
陳凡,卻隻是笑了笑。
“做得不錯。”
他點了點頭,語氣,就像一個長輩,隨口誇獎了一句,功課做得很好的晚輩。
然後,他便話鋒一轉。
“我在南邊,武當山下,遇到一個,練劍的少年。”
陳凡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
“他很笨,一把劍,練了十年,連最基礎的劈砍,都做不好。”
耶律德華愣住了。
他完全沒料到,陳凡會說起這個。
“……但他很快樂。”
陳凡抿了一口涼茶,目光,仿佛穿透了這皇城的宮牆,看到了那個,在溪邊,執著揮劍的,單薄身影。
“我還吃了半塊,能硌掉牙的麥餅,味道……其實還行。”
他沒有提,一句“武當論道”。
沒有說,半句“三仙叩天”。
更沒有,去點評耶律德華的任何一項,治國方略。
他就像一個,最尋常的,遠遊歸來的旅人,將自己路上遇到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趣事,講給自己,唯一熟悉的學生聽。
耶律德華,靜靜地聽著。
他眼中的,那一絲絲緊張,一點點戒備,一縷縷揣測,都在這平淡的敘述中,緩緩地,消散了。
他忽然,明白了。
這位太師,真的,從來沒有,將這北莽的皇權,放在眼裏。
他所圖謀的,是那山外的山,天外的天。
自己,這盤棋局上,最重要的棋子,如今,已經擁有了,自己“行走”的能力。
而這位下棋人,對此,不僅沒有動怒,反而……樂見其成。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湧上了耶律德華的心頭。
他緊繃的肩膀,徹底鬆弛了下來。
他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真誠的笑容。
“太師遊曆辛苦,學生,這就命禦膳房,備下酒宴,為您接風洗塵。”
“不必了。”
陳凡站起身,將杯中涼茶,一飲而盡。
“我就是回來,看看。”
“看看這城,看看你……順便,也去看看,我那些,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們。”
話音落下。
他的身影,再次,如一縷青煙,消散在了原地。
隻留下一句,淡淡的話語,在禦書房內,輕輕回響。
“這北莽,交給你,我放心。”
耶律德華站在原地,良久,良久。
最終,他對著那空無一人的地方,再一次,深深地,躬身一拜。
這一次,拜的,不是君臣。
是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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