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撞擊聲混雜著利器刮擦岩石的刺耳噪音，如同死神的擂鼓，不斷敲打在簡陋封堵的洞口上。藤蔓和碎石在每一次撞擊下簌簌掉落，堵門的粗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洞外，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銳蜂鳴並未停歇，反而在雨聲中顯得更加密集、更加瘋狂，仿佛無數淬毒的蜂針正懸在每個人的後頸。
    洞內，伸手不見五指。濃重的黑暗吞噬了所有輪廓，隻剩下壓抑到極致的喘息聲、痛苦的呻吟，以及血液滴落在冰冷岩石上的“嗒…嗒…”聲。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雨水、泥土和某種陳腐的氣息，幾乎令人窒息。
    “咳咳…咳…”鐵骨錚錚魁梧的身軀靠在冰冷的洞壁上，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大團的血沫，在黑暗中濺開。他手中的“開山”巨斧沉重地拄在地上，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先前衝鋒時的狂暴仿佛燃盡了他最後的氣力，此刻隻剩下沉重的喘息和難以抑製的劇痛。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劇烈運動後徹底崩裂，鮮血浸透了破爛的衣衫，在他腳下匯成一小灘粘稠的暗色。
    “鐵骨！別動氣！”影刃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焦慮。他摸索著靠近，手指精準地按在鐵骨胸腹幾處大穴上，試圖用殘餘的內力暫時壓製其洶湧的氣血和內傷。“你髒腑被震傷了！再亂動，神仙難救！”
    “嗬…嗬…死…死不了…”鐵骨的聲音嘶啞如破鑼，充滿了不甘，但身體的沉重和劇痛讓他連反駁的力氣都幾乎耗盡。
    “藥…誰還有金瘡藥？止血散也行！”錢多多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磐石平放在相對幹燥的地麵。磐石雙目緊閉，臉色灰敗如金紙，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肩頭那個被毒鏢貫穿的傷口周圍，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黑色，毒素正緩慢而堅定地蔓延。
    雲心月強忍著半邊身體的麻木和眩暈，摸索著解開自己的小藥囊。她的手指顫抖得厲害，幾乎捏不住細小的藥瓶。“我…我這裏還有些‘玉露散’…但…但磐石大哥中的是混合劇毒，‘玉露散’隻能暫緩…解藥…解藥需要特定藥材…”她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肩頭的毒傷讓她半邊身子如同灌鉛，施針的手更是抖得不成樣子。
    朱建軍癱坐在角落裏，倚天劍丟在一旁，胸口劇烈起伏。臂傷和體內的毒素讓他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劇痛，冷汗混著雨水從額角不斷滑落。“蜂影…的‘七步斷腸散’…還有‘黑寡婦’的麻痹毒素…咳咳…好狠…”他咬著牙，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但身體卻已到了崩潰邊緣。
    另一邊，刺青薇薇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著氣。左腿的麻痹感已經蔓延到了大腿根部，每一次嚐試挪動都帶來鑽心的劇痛和更深的冰冷。她懷中緊抱著的段譽依舊昏迷不醒，小臉在黑暗中顯得異常蒼白。龍戰於野撕下衣襟，緊緊勒住自己肋下那道深長的傷口，鮮血很快又將布條浸透。左臂的麻痹感也在加劇，短刃幾乎握不穩。
    老夫子玄鐵重劍拄地，背對著洞口方向，如同沉默的山嶽。他的氣息也略顯粗重，玄鐵重劍的劍身上沾染著暗紅的血汙。他側耳傾聽著洞外的動靜，每一次撞擊聲都讓他的眉頭緊鎖一分。洞內的慘狀，如同冰冷的刀子割在心上。
    “影刃，清點人數！還有多少人能動？”老夫子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強行壓下了洞內彌漫的絕望氣息。
    影刃快速在黑暗中移動，憑借著超凡的聽力和對同伴氣息的熟悉。“連我們在內，十一個衝進來。磐石重傷瀕危，段譽昏迷，鐵骨內傷極重，朱建軍、雲心月、薇薇、龍戰皆中毒帶傷，錢多多脫力…能動彈的，算上我，還有三個戰狼隊員，但也都掛了彩。”他的聲音冰冷地陳述著殘酷的現實。減員兩人，幾乎全員重傷中毒，戰力十不存一。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無聲地蔓延開來，幾乎要將這狹小的山洞淹沒。黑暗放大了恐懼，傷痛的折磨消磨著意誌。錢多多的低泣聲再也壓抑不住，在死寂的山洞裏格外刺耳。
    “哭什麽！”老夫子猛地低喝，聲音雖不高，卻如同驚雷在眾人心頭炸響。“還沒到閉眼的時候！哭就能哭退外麵的豺狼？就能解了身上的毒？”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和憤怒。“聽著！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衝出來了，躲進了這山洞，就還沒輸光！現在，都給我打起精神！”
    “雲心月！”老夫子轉向醫者，“盡你所能！優先處理磐石和段譽！金瘡藥、玉露散，先用上，吊住命！其他人，互相包紮止血！鐵骨，不想死就給我老實待著，再咳血，老子先一掌拍暈你！”
    “是！”雲心月被老夫子的厲喝驚醒，強行凝聚精神。她摸索著找到磐石的傷口，顫抖著將“玉露散”小心地灑上去。白色的藥粉接觸到發黑的皮肉，發出輕微的“嗤嗤”聲，磐石的身體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她又摸索著段譽的脈門，感受著那微弱但還算平穩的跳動，稍稍鬆了口氣，掏出僅剩的一顆清香撲鼻的“清心護脈丹”塞進段譽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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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多多抹了把眼淚，開始幫龍戰於野重新包紮肋下的傷口。一名傷勢較輕的戰狼隊員也掙紮著爬起來，撕下衣襟幫朱建軍固定受傷的手臂。黑暗中，粗重的喘息聲中，夾雜著布帛撕裂和藥粉灑落的聲音，一種悲壯而堅韌的氛圍在彌漫。
    影刃則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開始探索這個山洞。他貼著冰冷的石壁，以手指為眼，一寸寸地感知著洞壁的紋理、濕度和可能的縫隙。洞口被堵死，光線隔絕，他必須盡快摸清這個洞穴的結構，尋找是否有其他出口，或者可以利用的地形。
    “夫子！”龍戰於野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痛楚，但更多的是警惕，“外麵的撞擊…好像緩下來了？”他側耳傾聽，洞外的砍砸聲似乎變得稀疏了一些，但那尖銳的蜂鳴依舊存在，如同跗骨之蛆。
    老夫子眼神一凝。他同樣注意到了變化。“哼，他們不是放棄了。是知道強攻傷亡太大，在等我們毒發，或者在準備更歹毒的手段！”他太了解“蜂影”了，這些殺手如同毒蛇，一擊不中便會潛伏，等待獵物虛弱時再發動致命攻擊。
    仿佛為了印證老夫子的話，洞外傳來幾聲尖銳的呼哨，蜂鳴聲也隨之變化，變得更加詭異多變。緊接著，一股淡淡的、帶著甜腥氣的青煙，開始從堵門石木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滲入洞內！
    “毒煙！”影刃瞬間警覺，低吼道，“捂住口鼻！快！”
    眾人悚然一驚！剛包紮好的傷口似乎又疼了起來。雲心月立刻撕下衣襟，遞給最近的朱建軍和刺青薇薇，自己也緊緊捂住口鼻。錢多多也慌忙照做。鐵骨錚錚掙紮著想動，卻被影刃一把按住：“別動！閉氣！”
    “咳咳…這幫…雜碎！”朱建軍怒罵，但聲音被布巾捂住，顯得悶悶的。
    甜腥的氣味越來越濃，雖然滲入的速度不快，但在這密閉的空間裏，遲早會彌漫開來。這無疑是在他們重傷中毒的身體上，又架起了一把無形的刀！
    “影刃！找到出路沒有？！”老夫子沉聲問道，玄鐵重劍握得更緊。他看向洞內的黑暗深處，那裏是影刃正在探索的方向，也是唯一的希望。
    就在這時，在洞穴深處摸索的影刃，手指觸碰到了一塊異常光滑冰冷的石壁。他心中一動，沿著那光滑的邊緣向下探去，指尖觸到了一道狹窄的、幾乎被苔蘚和碎石掩蓋的縫隙！縫隙中，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氣流拂過他的指尖！
    “夫子！”影刃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這邊！石壁後麵…好像有風！”
    這微弱的氣流，在死寂絕望的黑暗洞穴中，如同溺水者抓住的一根稻草！
    然而，希望剛起，洞外猛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堵門的巨石劇烈晃動，碎木和藤蔓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炸得四散飛濺！一道刺目的火把光芒驟然從破開的縫隙中投射進來，照亮了洞內眾人驚駭的麵容和滿地狼藉！
    一個陰冷、沙啞，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穿透了蜂鳴和雨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點蒼奔雷？哼，一群甕中之鱉！老夫子，識相的，交出那孩子和段氏遺物，留你們全屍！否則，這山洞，就是你們的焚屍爐！”
    伴隨著話音，幾支熊熊燃燒的火把被猛地從破口處扔了進來！火焰瞬間點燃了地上散落的枯藤和朽木，洞內驟然亮起，火光跳躍，映照著眾人蒼白、絕望又帶著最後一絲不屈的臉龐！濃煙與滲入的毒煙混合在一起，嗆得人無法呼吸！
    前有毒煙，後有追兵，洞口被炸開，火把投入！絕境，似乎在這一刻降臨到了頂點！
    影刃握緊了玄鐵雙環，目光死死盯著那被火光照亮的深處縫隙。老夫子玄鐵重劍橫在身前，渾濁的老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鐵骨錚錚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掙紮著想站起來。龍戰於野的短刃在火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寒芒。
    是困獸猶鬥，玉石俱焚？還是抓住那黑暗深處，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弱氣流帶來的渺茫生機？
    點蒼山的雨，還在下。洞內的火光與洞外的黑暗，瘋狂地撕扯著這狹窄的生死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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