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重劍拖拽在濕漉漉的卵石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老夫子每邁出一步，左腿便傳來筋絡寸斷般的劇痛，蝕骨寒釘的陰毒已順著血脈蔓延至胯骨，讓半邊身子都透著麻木的涼意。他忽然停住腳步，渾濁的眼珠在黑暗中微微轉動。
    “等等。”
    沙啞的聲音讓身後的眾人瞬間繃緊神經。龍戰於野扶著錢多多的手臂驟然收緊，右手下意識按向腰間——那裏本該掛著他慣用的鐵尺，此刻卻隻剩半截斷裂的皮帶。影刃則半跪在地，借著河麵上微弱的反光，警惕地掃視著兩側高聳的岩壁。
    “有血腥味。”老夫子低低說道，將玄鐵重劍緩緩提起。劍尖垂落的刹那，幾滴粘稠的液體恰好滴在劍脊上，在昏暗裏泛著詭異的暗紅。
    眾人屏息凝神，果然嗅到空氣中除了水汽的腥甜，還混雜著一縷若有若無的腥臊。錢多多從背包殘骸裏摸出半截火折子，火苗剛竄起就被老夫子按住。
    “別找死。”老夫子的聲音壓得極低，“點蒼山腹多瘴氣，遇火即爆。”
    他解下腰間破損的水囊，往掌心倒了些僅剩的烈酒，借著這點濕潤在岩壁上摸索。指尖觸到一處凹陷時，突然摸到幾片帶著鋸齒的枯葉——那是斷腸草的葉子，在大理毒經裏有明確記載，根莖含有劇毒，卻能驅散蛇蟲。
    “有人在這裏停留過。”老夫子將葉片湊到鼻尖輕嗅，“葉子還沒完全幹枯，最多不超過三個時辰。”
    影刃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向左側二十步外的陰影：“那裏有火堆灰燼。”
    眾人小心翼翼地挪過去，果然在岩壁下發現一堆發黑的草木灰。灰堆中央插著三根削尖的樹枝，頂端還殘留著烤焦的肉塊，細看竟帶著鱗甲的紋路。
    “是瀾滄江裏的食人鯧。”灰狼突然開口，聲音因失血有些發飄，“這種魚牙口鋒利，但肉質有毒，除非逼不得已……”
    話未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捂住肋下的手滲出暗紅的血漬。龍戰於野迅速撕開他的衣襟，隻見三道爪狀傷口外翻著，邊緣已泛出青黑色。
    “是毒爪印。”影刃的臉色沉了下去，“丐幫的‘鎖喉爪’不會帶這種屍毒，倒像是……”
    “星宿派的腐屍功。”老夫子接口道，用劍尖挑起灰堆裏一塊碎布。布料上繡著的骷髏頭標記雖已模糊，那標誌性的綠色絲線卻異常紮眼。
    錢多多突然“啊”了一聲，指著灰燼旁一塊被踩碎的玉佩。玉佩裂成數瓣，其中一塊上還能看到“段”字的殘痕。
    “段譽！”刺青薇薇猛地撲過去，手指剛觸到玉佩就被老夫子拽回。
    “別動！”老夫子的劍尖在玉佩旁輕輕一點，挑出幾縷極細的銀絲，“是星宿派的‘三陰蜈蚣絲’，沾膚即爛。”
    話音未落，岩壁上方突然傳來細碎的響動。影刃反應最快，一個懶驢打滾將薇薇按在地上，數枚透骨釘擦著她的頭皮釘進河灘，釘尾的響鈴發出刺耳的顫音。
    “抓住活的！”老夫子暴喝一聲，玄鐵重劍橫掃而出。劍氣劈開水流的刹那，他看清了偷襲者的模樣——那人身穿破爛的灰袍，臉上蒙著黑布，唯獨露出的眼睛泛著不正常的黃，赫然是星宿派弟子的打扮。
    影刃已如狸貓般竄出，右手食指中指並攏，精準點向對方脅下的“章門穴”。這是他慣用的擒拿手法，卻不想指尖剛觸到對方衣衫，就被一股黏膩的液體沾住。
    “小心！是化功散！”影刃急忙縮手，卻已遲了。一股陰寒之氣順著指尖直竄經脈，讓他內力運轉頓時滯澀。那星宿弟子怪笑一聲，左手甩出一張毒網，腥臭的網絲在空中張開，竟帶著倒鉤。
    老夫子的重劍及時劈至，將毒網斬成碎片。但那星宿弟子顯然受過特殊訓練，借著網絲飄落的掩護，身體突然向後彎折成詭異的角度，像條泥鰍般滑向暗河。
    “想跑？”龍戰於野怒吼著撲過去，盡管沒了鐵尺，他的擒拿功夫依然淩厲。就在指尖即將觸到對方後頸的刹那，那弟子突然張口噴出一團黑霧。龍戰急忙屏息後退，黑霧卻已沾在他的前臂上，頓時起了一片燎泡。
    “撤！”老夫子當機立斷。玄鐵重劍在地上劃出刺耳的弧線，逼退試圖追擊的星宿弟子，同時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往眾人腳下撒了把黃色粉末。粉末遇水騰起白煙，帶著硫磺的刺鼻氣味，讓追擊的腳步明顯遲滯了。
    眾人退到一處狹窄的石縫裏，影刃正用小刀刮去手上的黏液，刮得皮肉外翻也渾然不覺。龍戰於野則將前臂浸在河水裏，那片燎泡竟在水中滋滋作響，泛起細密的泡沫。
    “是星宿老仙的‘三笑逍遙散’。”老夫子的臉色異常難看，“沾染後三個時辰內若不解毒，每笑一次便會耗損十年功力，三次之後……”
    “那段譽呢？”薇薇的聲音帶著哭腔，懷裏還緊緊攥著那半塊玉佩，“他們抓段譽要做什麽？”
    老夫子沒有回答，隻是望著暗河下遊的方向。水流在那裏突然轉急，形成一道隱蔽的漩渦，漩渦邊緣漂浮著幾片殘破的衣角，正是刺青薇薇給段譽縫製的外衣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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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刃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右側岩壁。那裏有一道人工開鑿的石階，被厚厚的苔蘚覆蓋著，若非剛才激戰中被踢飛的碎石滾落，根本難以發現。石階盡頭隱約可見一道石門，門楣上刻著的火焰圖騰，竟與大理段氏的皇家密道標記一模一樣。
    “看來有人比我們更熟悉這裏的地形。”老夫子緩緩提起重劍，左腿的麻木感已蔓延至小腹，讓他不得不將更多重量壓在劍身上，“要麽是段氏的叛徒，要麽……”
    他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水流聲打斷。暗河上遊突然漂來數十具浮屍，有星宿派弟子的，也有穿著黑衣的蒙麵人，個個麵目青黑，七竅流血，顯然是中了某種烈性劇毒。
    最前麵那具浮屍胸口插著一柄折扇，扇骨上鑲嵌的寶石在黑暗中閃著幽光——那是大理三公之一、司空巴天石的隨身之物。
    影刃突然低呼一聲，指著浮屍的脖頸。那裏有兩個細小的血洞，邊緣凝結著黑紫色的血痂，與剛才灰狼肋下的傷口如出一轍。
    “是屍蹩。”老夫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星宿派用活人喂養的毒蟲，專喜吸食內功深厚者的精血。”
    他看向石階盡頭的石門，突然明白為什麽那些人要抓段譽——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源自一陽指，而一陽指的內力至陽至純，正是喂養屍蹩的最佳養料。
    錢多多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著石門下方的縫隙：“夫子，你看那是什麽？”
    一道微弱的綠光從門縫滲出，伴隨著隱約的誦經聲。仔細分辨，竟是《金剛經》的經文，隻是念誦的語調陰陽怪氣，顯然不是正經僧侶。
    老夫子深吸一口氣，將玄鐵重劍橫在胸前。蝕骨寒釘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知道不能倒下——身後是重傷的同伴，前方是未知的險境，而段譽的安危，或許就係在這道詭異的石門之後。
    “影刃斷後，灰狼照顧傷員。”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龍戰跟我走，記住，見佛殺佛，遇魔斬魔。”
    玄鐵重劍與岩石碰撞，迸出的火花照亮他布滿血汙的臉。在那瞬間，眾人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重傷的老者，而是當年在雁門關外，單劍破掉契丹三十鐵騎的那個血性漢子。
    石門後的綠光忽明忽暗，誦經聲裏夾雜著孩童的哭泣。暗河的水流撞擊著岩壁，發出如同巨獸咆哮的轟鳴，仿佛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血戰，奏響悲壯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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