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寶寶的心跳得厲害，女兒那雙探究的眼睛，讓她無所遁形。
    瞞著？
    何止是瞞著一件事。
    她強作鎮定，拉著女兒的手，柔聲細語地解釋。
    “靈兒，你還小，不懂人心險惡。”
    “娘是過來人，怕你……怕你被人騙了，吃了虧。”
    這個理由蒼白無力，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鍾靈果然不信，她甩開甘寶寶的手，情緒有些激動。
    “又是怕我吃虧！可段譽他爹也這麽說！一字不差！”
    “你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你們到底在怕什麽？”
    “段譽他爹一個王爺，我娘一個穀主，你們倆隔著千山萬水，怎麽會說出同樣的話來！”
    鍾靈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她盯著母親的臉，一步步緊逼。
    “娘，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有什麽問題？還是段譽有什麽問題？”
    甘寶寶被問得連連後退，後背抵在了冰冷的牆壁上，退無可退。
    她腦子裏一片混亂。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出那個關於段正淳的猜測。
    一旦說出口，毀掉的將是女兒的一生。
    她隻能死死咬住另一個理由。
    “段家是皇族，規矩森嚴，你嫁過去……娘怕你受委屈。”
    “又是為了我好！”
    鍾靈徹底被激怒了，她感覺自己像個被蒙在鼓裏的傻子，被最親近的人聯手欺騙。
    “你們大人總是這樣！嘴上說著為我好，卻把所有的秘密都藏起來，讓我們猜！”
    她的火氣上湧，一把抓住了甘寶寶身上那件寬大的袍子。
    “還有這件衣服！這麽熱的天，你穿這麽厚做什麽！你到底在藏什麽！”
    “刺啦——”
    一聲輕響，袍子的係帶被扯開，衣襟向兩邊滑落。
    甘寶寶那高高隆起、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遮掩的小腹，就這麽突兀地暴露在了鍾靈眼前。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鍾靈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呆立當場。
    她所有的情緒，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全都消散無形。
    隻剩下震驚和荒唐。
    胖了？
    這哪裏是胖了！
    甘寶寶的臉在血色盡失，變得慘白如紙。
    她下意識地想用手去遮擋，可一切都晚了。
    羞恥和恐慌席卷而來，腹中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讓她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軟倒下去。
    “娘！”
    鍾靈下意識地驚呼，衝上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母親。
    觸手所及，是母親不斷滲出的冷汗。甘寶寶的臉因為劇痛而扭曲，再也不是那個溫婉慈愛的模樣。
    鍾靈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袍子……隆起的小腹……突如其來的劇痛……
    一個讓她不敢置信的念頭，瘋狂衝進腦海。
    她扶著癱軟在自己懷裏的母親，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娘……”
    “你……你肚子裏……是誰的孩子？”
    這個問題問出口，卻久久沒有回音。
    甘寶寶隻是死死咬著嘴唇，痛苦地搖頭，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
    鍾靈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她想起了母親在提到那個“沒良心的家夥”時，那複雜的表情。
    想起了母親一次又一次的維護。
    想起了那個人在萬劫穀住過的那段日子。
    一個名字，突然從心頭浮起，讓她渾身冰冷。
    “是他？”鍾靈不敢置信道。
    “是葉歸塵那個王八蛋，對不對！”
    甘寶寶見女兒猜到了，她再也支撐不住，發出一聲淒厲痛呼，整個人蜷縮起來。
    “啊——”
    “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這聲慘叫，終於將鍾靈從震驚中拉了回來。
    她看著母親痛苦扭曲的臉，也不禁慌了神。
    “娘！你怎麽了！娘！”
    “要……要生了……”甘寶寶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臉色白得嚇人。
    鍾靈徹底慌了神，她隻是個不大的女孩，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來人啊！快來人啊！找大夫！快找穩婆！”
    “靈兒！發生什麽事了！”
    殿門被猛地推開，段譽聽到裏麵的尖叫聲，再也等不下去，直接衝了進來。
    他一步踏入殿內，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停住了腳步。
    甘寶寶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下隱隱有血跡滲出，而鍾靈跪在一旁，滿臉淚水，手足無措。
    “伯母！”段譽大驚失色，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這是怎麽了？”
    “我娘要生了！”鍾靈哭著抓住了他的胳膊。
    “段譽，你快去叫人！快去叫穀裏的穩婆！快啊！”
    “好！我馬上去！”
    段譽雖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腦中一片空白，但也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立刻轉身就往外跑。
    殿內，鍾靈跪在地上，手足無措。
    甘寶寶的身體蜷縮著，腹部的劇痛一陣陣襲來，讓她連話都說不完整，隻能發出痛苦的悶哼。
    血腥味彌漫開來，鍾靈的腦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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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撐住……撐住啊……”
    她隻能一遍遍地重複著，淚水模糊了視線。
    很快，段譽帶著兩個神色沉穩的半百婦人衝了進來。
    “穩婆來了！”
    兩個穩婆經驗老道，隻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情況。
    其中一人立刻上前，沉聲吩咐：“快！去燒熱水！準備幹淨的布巾！”
    另一人則對著鍾靈說道， “小姐，你先出去，這裏交給我們。”
    鍾靈被人半扶半推地帶出了房間，殿門“吱呀”一聲在她麵前合上。
    段譽站在她身旁，臉色同樣蒼白，手心裏全是汗。
    殿內，甘寶寶壓抑的痛呼聲斷斷續續地傳來，讓鍾靈的心也不自覺的糾緊。
    “靈兒……”段譽艱澀地開口，“伯母她……怎麽會……”
    他想問，這孩子是誰的。
    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鍾靈猛地轉過頭，一雙眼睛哭得通紅。
    “怎麽會？”
    她淒然一笑。
    “你去問他啊！去問葉歸塵那個王八蛋！”
    段譽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
    “葉兄？”
    他下意識地反駁。
    “不可能！靈兒，你是不是搞錯了？葉兄俠肝義膽，他……他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那樣的人？”
    鍾靈的笑聲裏充滿了淚水和嘲諷。
    “他是什麽樣的人？一個滿嘴謊話的騙子！一個玩弄感情的混賬！”
    “我娘為他懷了孩子，他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封信都沒有！這就是你口中的俠肝義膽！”段譽被辯駁得無話可說。
    就在兩人沉默之時，殿內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最後，一切歸於沉寂。
    緊接著，一聲響亮清脆的啼哭，劃破了萬劫穀的寧靜。
    生了。
    段譽和鍾靈都愣住了。
    殿門被打開，一個穩婆滿臉疲憊地走了出來，臉上卻帶著喜色。
    “恭喜穀主，賀喜穀主，是個千金，母女平安。”
    鍾靈渾身一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她沒有理會穩婆，失魂落魄地走進了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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