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並非直線向下。
    葉歸塵抱著李清露，感覺自己被卷入了一條由光與影交織成的狂亂長河。
    時空在這裏失去了意義，四周的黑暗被一道道無聲劃過的絢爛光帶撕裂，暴露出光怪陸離的破碎世界倒影。
    他將真氣催動到極致，勉強在兩人身周撐開一圈護體氣罩。
    懷中清冷的體香，是這片混亂中唯一的真實坐標。
    “這裏不是井，是一條空間通道。”李清露的聲音緊貼著他的胸膛傳來，帶著一絲被壓抑的震動。
    葉歸塵剛想點頭，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憑空炸開！
    是空間亂流！
    那股力量粗暴地撕扯著他的護體真氣，像一隻無形巨手，硬生生要將他和李清露分開。
    “清露！”
    葉歸塵怒吼，手臂青筋暴起，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可那股力量是如此蠻橫，李清露的身影還是被一股扭曲的光影卷走，瞬間消失在他的視線盡頭。
    “清露——！”
    他的咆哮被無盡的虛無吞噬，沒有激起半點回音。
    ……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撞擊感將葉歸塵的意識從混沌中拉回。
    他重重砸在一片堅硬的地麵上，五髒六腑都錯了位，喉頭一甜，一絲鮮血便從嘴角溢出。
    他掙紮著站起，環顧四周，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天空，是令人心悸的暗紫色，沒有太陽，沒有星辰，隻有一片壓抑的死光籠罩大地。
    腳下的土地，呈現出一種浸透了無盡鮮血的暗紅色，踩上去粘稠濕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味道，是佛堂的檀香與屍體腐爛的惡臭詭異地交織在一起。
    極目遠眺，荒涼的大地上，矗立著無數破碎的佛像。
    有的佛陀頭顱斷裂，慈悲的麵容上凝固著驚恐。
    有的菩薩被攔腰斬斷，依舊保持著拈花的手印。
    更多的，則早已化為一地碎石，與暗紅色的泥土融為一體。
    這裏是佛的末日，是魔的樂園。
    “輪回井底……”
    葉歸塵喃喃自語，一股焦躁的情緒在他心底瘋狂滋生。
    清露被卷去了哪裏？
    語嫣還在等他回去救命！
    他強迫自己深呼吸，壓下心頭的狂亂。
    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必須找到神土王鼎，然後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心念一動，體內的神木、神火、神水三尊王鼎同時嗡鳴。
    三色光華在他經脈中流轉，最終化作一道微弱的光芒指針，顫抖著指向一個方向。
    “在那邊！”
    葉歸塵眼中重燃希望，立刻朝著指引的方向狂奔而去。
    前行的路上，這個世界的惡意開始顯現。
    腳下的土地不時蠕動，一張張痛苦的人臉在泥土中浮現，無聲地嘶吼。
    路邊的斷佛，眼中會流下血淚，口中會低聲吟唱他前世熟悉的歌曲。
    風中，甚至傳來了王語嫣虛弱的呼喚，一聲聲，一句句，敲打著他最脆弱的神經。
    “語嫣……”
    他甚至看到，王語嫣就在不遠處對他微笑，然後身體寸寸化為飛灰。
    “滾！”
    葉歸塵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
    他運轉《逍遙禦風》的清靜心法，識海一片空明，任由那些幻象在眼前生滅，我自巋然不動。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會失敗，嫣兒不會死，清露也不會死！”
    隨著他道心愈發堅定，周圍的幻象也漸漸退散。
    越是深入，那股佛魔交織的氣息就越是濃鬱，仿佛正走入一個巨大漩渦的中心。
    終於，在一片坍塌的萬佛殿廢墟中央，他看到了此行的目標。
    一尊古樸厚重的土黃色方鼎。
    它靜靜懸浮在半空，散發著大地般深沉厚重的氣息。
    神土王鼎！
    但葉歸塵的目光，卻被王鼎下方的東西駭得頭皮發麻。
    隻見王鼎的底部，延伸出無數條蛛網般密集的黑紅色絲線，那不是能量，更像是……血管。
    所有血管的盡頭，匯聚在一個東西上。
    一顆正在緩緩跳動的，小山般巨大的黑色心髒！
    咚……咚……
    每一次跳動，都發出擂鼓般的悶響，震得整片大地都在顫抖。
    心髒的表麵，布滿了扭曲的紋路，一邊是金色的佛教“卍”字符，另一邊卻是血色的魔道符文。
    佛與魔，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這顆心髒上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玄苦的……魔心！”
    葉歸塵瞬間通透了一切！
    所謂的達摩伏魔大陣，根本不是鎮壓！
    而是用神土王鼎，將玄苦的心髒活生生“釘”在了這個亞空間裏！
    地麵上那個所謂的魔佛，隻是一個失去了心髒，靠著魔氣苟延殘喘的空殼！
    怪不得他如此渴望神木王鼎的生機，沒有了心髒，他就是一具靠吞噬生命來延緩腐爛的活屍！
    一個恐怖的抉擇擺在了葉歸塵麵前。
    取走神土王鼎，就等於拔掉了這根釘子。
    這顆魔心將徹底掙脫束縛，與地麵上的殘軀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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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屆時，一個完整狀態的、真正的“魔佛”玄苦，將會降臨人間！
    到那時，別說喬峰和段譽，就是掃地僧親至，恐怕也是一場浩劫！
    “該死！”
    葉歸塵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掃地僧的話猶在耳邊：“施主欲破囚籠，可知籠外是何光景？”
    救王語嫣，是破他自己的囚籠。
    可代價，卻是為整個天下，打開一個更大的囚籠。
    可是……
    他抬起手，看著手腕上那根鮮豔的紅繩，那是王語嫣親手為他係上的。
    她的生命，正在像沙漏一樣流逝。
    他在這裏的每一秒猶豫，都可能讓她離死亡更近一步。
    “為了天下蒼生，犧牲我的女人？”
    葉歸塵忽然笑了，笑聲冰冷而譏誚。
    “這和玄慈那個道貌岸然的老禿驢，又有什麽區別！”
    他從來不是救世主，也不想當。
    他要救的，從始至終，隻有他想救的人。
    天下？關他屁事！
    就在他下定決心，準備不顧一切奪取神土王鼎的瞬間，他的目光無意中掃到了魔心旁邊的一塊殘破石碑。
    石碑上的古字早已模糊。
    但在石碑最下方的角落裏，卻有一行用利器劃出的、嶄新的小字。
    那字跡娟秀中帶著一絲淩厲，他再熟悉不過。
    “萬法同源，陰陽互易。破魔非毀，乃是淨化。尋‘鎮魔碑’。”
    是李清露的字！
    葉歸塵渾身劇震，一股巨大的狂喜衝散了心中所有的陰霾。
    清露還活著！
    她不僅活著，而且比自己更早洞悉了此地的核心秘密！
    “淨化……”
    葉歸塵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李清露在告訴他，有第三條路！
    不必在“取”與“不取”之間抉擇，而是可以淨化這顆魔心，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這才是真正的破局之法！
    “鎮魔碑……鎮魔碑在哪裏？”
    葉歸塵環顧這片破碎的佛國廢墟，目光變得銳利如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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