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我這便送你一程，好讓你去黃泉路上親自問他……當年在擂鼓山上，他欠我的那條命，預備怎麽還？”
    慕容複聞言，眼神瞬間死寂，隻剩下無盡的灰敗。
    “不……”
    慕容複喉間發出如破風箱般的嘶鳴。
    葉歸塵看著他那了無生氣的臉，已懶得再多說一個字。
    他抬起的腳，便要落下。
    碾碎這隻糾纏了許久的蒼蠅。
    就在這時。
    一道清冷女聲，毫無預兆地在碼頭上空回蕩。
    “手下留人。”
    這聲音並非從何處傳來，而是徑直在眾人心頭響起。
    葉歸塵正欲落下的腳，堪堪在離慕容複頭顱不足半寸處停住。
    他並非為這聲音所懾。
    而是察覺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這股氣息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緩緩抬頭，望向聲音來處。
    碼頭的另一端，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個女子。
    一襲月白長裙，纖塵不染，裙袂隨海風輕輕飄動。
    她僅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便仿佛與這喧囂的碼頭格格不入。
    周圍的人群、慕容家的手下，乃至遠處的李清露，竟似此刻才發現她的存在。
    女子蓮步輕移，朝著這邊行來。
    她的步伐看似不快，卻有如縮地成寸，不過數步間，便已行至葉歸塵麵前。
    她先是瞥了一眼地上形如爛泥的慕容複，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
    隨後，方將目光落在葉歸塵身上。
    那是一雙平靜如古井的眼眸，卻暗藏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我讓你手下留人，你沒聽見麽？”
    女子的語氣淡漠如水，不似質問，更像在陳述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
    葉歸塵咧嘴一笑。
    “聽見了啊。”
    他腳尖輕輕一點慕容複的額頭，發出“梆”的一聲悶響。
    “這不還留著一口氣嘛。”
    “就是不知能留多久，他眼看就要斷氣了。”
    女子似未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波瀾不驚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意外。
    她重新打量起葉歸塵。
    “你就是葉歸塵？”
    “是我。”
    葉歸塵收回腳，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這位姑娘是哪位？尋我何事？若要簽名，煩請排隊。若要約我一敘，那得看我家裏那位的意思。”
    他朝李清露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女子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當她看到李清露時，眼中再次閃過一抹異色，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萬法宗，雲曦。”
    她報上名號，語氣裏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
    萬法宗三字入耳，葉歸塵心頭微凜，當初在逍遙子留下的手劄和掃地僧的隻言片語中，他便已知曉這個宗門。
    是上界的宗門之一。
    看來情勢比所想更加嚴峻。
    然他臉上依舊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萬法宗？”葉歸塵挑了挑眉，“沒聽過。很有名麽？”
    雲曦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
    “逍遙子與你是何關係？”她沒有回答葉歸塵的問題，轉而直接問道。
    “姑娘管得未免太寬了些？”葉歸塵不答反問。
    雲曦似已失去耐心。
    “你身上有逍遙禦風的氣息，也有我萬法宗的道法痕跡。逍遙子是我宗門的前輩，算起來，你也算半個萬法宗的人。”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不容置喙。
    “這個人，不能殺。”
    她指著地上的慕容複。
    “把他交給我，我可以當此事沒發生過。”
    “哦？”葉歸塵樂了，“憑什麽？”
    “憑我是萬法宗的人。”雲曦的聲音一冷，“這個理由，夠嗎？”
    “不夠。”葉歸塵搖頭，笑得愈發開心了，“在我這，別說你是什麽萬法宗，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得死。”
    雲曦的臉色徹底陰沉下去。
    她似乎從未遇到過如此“不知好歹”的下界之人。
    “葉歸塵，你不要自誤。”
    她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凜冽的警告。
    “此人修煉的邪功，與我宗正在追查的一樁大案有關。他是重要的線索，我們必須將他活捉帶回宗門審問。”
    “那是你們的事，與我何幹？”葉歸塵掏了掏耳朵。
    他指著遠處扶著李青蘿的李清露，臉上的笑容寸寸收斂。
    “他，打傷了我的人。”
    “所以，他必須死。”
    “這是我的事。”
    葉歸塵的語氣斬釘截鐵。
    雲曦順著他指的方向，再次看向李清露手臂上那道焦黑的傷口，以及上麵附著的絲絲綠氣。
    “原來如此。”
    她了然地點點頭。
    “區區邪氣入體，我自可為她驅除，擔保不留半點後患。”
    她像是給予恩賜一般開口。
    “另外，我還可以做主，補償你一門我萬法宗的地階功法，或者三枚能助你突破瓶頸的金丹。”
    “隻要你把他交給我。”
    地階功法？金丹？
    這些詞匯他們聞所未聞，但光從字麵意思，就能感覺到那絕對是超越他們想象的寶物。
    就連遠處的李清露，眼中也閃過一絲凝重。
    她知道萬法宗，更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
    在蒼青界，這或許不算什麽驚天動地的賞賜。
    但在這個天龍界，任何一樣，都足以讓一個武者脫胎換骨。
    然而，葉歸塵聽完，卻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地階功法？築基丹？”
    他上下打量著雲曦。
    “你這是在打發叫花子？”
    “你！”雲曦的涵養再好，也被這句話氣得胸口一悶。
    她可是萬法宗的真傳弟子！
    在蒼青界，不知多少人想求她一句指點都不可得。
    如今她紆尊降貴，拿出的補償足以讓任何一個囚籠世界的生靈瘋狂，對方竟然說是在打發叫花子？
    “葉歸塵！”雲曦的聲音裏帶上了真正的怒意，“我勸你想清楚！”
    “想清楚什麽？”葉歸塵打斷她。
    “想清楚你們萬法宗辦事有多廢物麽？”
    “追查一門邪功，追查到人家都快把這個世界練成蠱了，你們才姍姍來遲。”
    “來了之後，不先想著如何收拾爛攤子，反而要保住這個最大的爛攤子？”
    葉歸塵嘖嘖兩聲。
    “你們萬法宗，是專門替人收拾首尾的，還是說，這邪功，根本就是從你們那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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