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露瞳孔微縮，已然明了他話中深意。
    那將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而是賭上一切的傾心投入。
    葉歸塵迎著她的目光，眼神坦然而決絕。
    “神水王鼎與你神魂相合，我的四鼎亦與我氣機相連。欲要五鼎歸一，唯有你我二人神魂徹底交融，再不分彼此，以《逍遙禦風》的霸道之力為熔爐，強行令五行循環歸一。此法，九死一生。”
    他稍作停頓，繼續道：“但此乃我們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能趕在強敵殺來之前，博得一線生機的辦法。”
    李清露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掩了眸中情緒。
    她深知葉歸塵所言非虛。每一次淺嚐輒止的雙修，那種微妙的牽係與力量的暫時平複，都印證了此路無誤。隻是他們此前，誰也未有踏出最後一步的決絕。
    “我明白了。”
    她抬起頭，迎上葉歸塵的目光，那份決然絲毫不遜於他。
    “何時開始？”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訴說一件身外之事。
    “即刻。”
    葉歸塵斬釘截鐵。
    “此地不宜久留，還請三位前輩為我等護法。”
    他環視眾人，最後沉聲道：
    “諸位，我等的性命，從此刻起，便係於一處了。”
    “要麽，一同殺出一條血路，共覽那蒼青界的絕頂風光。”
    “要麽，便一同化作飛灰，為這天龍界陪葬。”
    無人言語。
    但每個人的眼中，皆燃起了一團烈火。
    那是被逼入絕境後，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火焰。
    葉歸塵不再多言，他行至山穀一處僻靜石壁前，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五行王鼎自他體內飛出，化作五道流光，沒入周遭山石之中。
    嗡！
    一層無形波動擴散開來，整個山穀的景象一陣模糊，隨後又恢複如初。
    但在外界看來，此地已化作一片亂石嶙峋的尋常山穀，再無半分異樣。
    做完這一切，葉歸塵望向李清露。
    “走吧。”
    他率先走進一處早已備好的山洞。
    李清露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外婆與母親，對她們頷首示意，然後深吸一口氣，也隨之步入。
    山洞之內，石床，石桌，陳設簡樸。
    葉歸塵盤膝坐於石床，對她招了招手。
    李清露解下外袍，僅著一身貼身素衣，行至床邊，亦在他對麵盤膝坐下。
    四目相對，洞內寂然無聲。過往數次雙修的記憶浮上心頭，但這一次，他們都清楚，將與之前有天壤之別。
    “準備好了嗎？”葉歸塵問道。
    李清露未曾作答，隻是默默闔上雙眼，主動運起了《逍遙禦風》。
    澎湃的真氣瞬間在她體內奔湧，一股決然之氣彌漫開來。
    葉歸塵的目光落在李清露的玉容上。
    她雙眸已閉，長長的睫毛正微微顫動。
    一股決然氣息從她身上散開，《逍遙禦風》的功法自行運轉。
    葉歸塵不再猶豫，雙掌前推，輕輕貼在李清露的掌心。
    “轟！”
    兩股同源卻又迥異的內力甫一接觸，一股磅礴氣浪便以二人為中心轟然炸開。
    山洞石壁上的碎石簌簌而落。
    李清露嬌軀一震，臉色瞬間煞白了幾分。
    “穩住心神！”
    葉歸塵低喝一聲。
    他體內的四尊王鼎同時震顫，金、木、土、火四色光華流轉，強行將那股暴動的氣流鎮壓而下。
    “引導它，莫要抵抗！”
    葉歸塵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
    李清露銀牙緊咬，依言放開心神，任由葉歸塵那霸道絕倫的內力湧入自己經脈。
    刺骨的劇痛傳來。
    她的經脈之中，宛若萬千燒紅的鐵針攢刺不休。
    此乃四種王鼎之力，每一種都帶著其獨特屬性。
    神木王鼎的生機，離火王鼎的灼熱，庚金王鼎的鋒銳，後土王鼎的厚重。
    而她體內的神水王鼎之力，則拚死抵抗著這些不速之客。
    水火不容，金木相克。
    五行之力在她的體內，化作一鍋沸反盈天的亂粥。
    “噗！”
    李清露一口心血噴出，氣息登時萎靡不振。
    “清露！”
    洞外傳來李秋水和李青蘿緊張的呼喊。
    “莫要分心！”
    葉歸塵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此乃必經之劫！欲要五行歸一，必先令其相爭！爭至極致，方可相融！”
    其麵色亦是沉凝如水，額角青筋賁張。
    李清露體內的混亂，也通過二人相連的掌心，悉數反饋至他身上。
    他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被反複撕扯、擠壓，幾欲崩裂。
    “長此以往，你我肉身會先行崩潰！”李清露的聲音帶著顫抖。
    “既如此，便不能隻憑肉身！”
    葉歸塵眼中閃過一抹決然。
    “放開你的神魂！”
    李清露的身體驀然僵住。
    神魂交融？
    那意味著什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意味著自此再無分毫隱秘，意味著要將自己的一切，包括最脆弱的本源，都赤裸裸地展露於對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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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對方稍有歹意，她便會立時神魂俱滅。
    “信我！”
    葉歸塵沒有多餘的廢話，唯有二字。
    李清露凝望著他，從他的眼眸裏，她看不到任何雜念，唯有一片坦蕩與破釜沉舟的決意。
    她想起了師尊逍遙子的算計。
    想起了自己淪為祭品的命運。
    想起了這個男人擋在她身前，揭露一切真相的模樣。
    她緩緩閉上眼，那守護著識海的最後一道屏障，悄然散去。
    葉歸塵的神魂之力長驅直入。
    轟！
    神魂甫一相接，便如開天辟地，闖入了一方嶄新的天地。
    李清露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冰冷的西夏皇宮，她身為公主，自幼修習的權謀與製衡之術。
    冰窖之中，逍遙子溫和的笑臉，手把手教她修煉《逍遙禦風》。
    他說：“清露，你乃為師最完美的傑作。”
    他說：“待你功成，為師帶你去一覽上界的風光。”
    那些關懷備至的畫麵，此刻看來，卻恍如最惡毒的詛咒。
    葉歸塵亦看到了她與自己相遇後的種種。
    無量山洞中的初見，擂鼓山上的並肩而戰，意外雙修時的羞憤與無奈。
    以及，她內心深處，那份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悄然滋生的情愫。
    與此同時，葉歸塵的過往也對她全然敞開。
    在慕容家的隱忍與屈辱。
    與甘寶寶的相遇和分離。
    被慕容博打下懸崖的絕望。
    大戰李秋水，得童姥畢生功力。
    他的一切，好的壞的，強的弱的，都呈現在她麵前。
    “原來……你也是個身世浮沉的可憐人。”李清露的神魂傳來一聲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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