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卷起街角的幾片枯葉。
    葉歸塵的身影在陰影中拉長，最後徹底融入黑暗。
    他沒有再做任何停留。
    欽天監，大宋觀測天象，製定曆法之所，如今卻成了妖道盤踞的巢穴。
    那地方，就在皇城邊上，一座九層高的觀星台，是整個汴京城除皇宮大內之外最高的建築。
    葉歸塵的目標很明確。
    要破此局，先剪羽翼。
    長春穀主藏於深宮，又有國運龍氣護體，一時難以觸及。
    那白雲道人，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的身影如魅，穿行在寂靜街巷。
    城中巡邏的禁軍一隊接著一隊，身上那太極徽記在火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葉歸塵從一隊禁軍身旁走過，相距不過三尺。
    那些禁軍士卒目不斜視，竟對他毫無察覺。
    很快，欽天監那高聳的輪廓出現在眼前。
    門口守衛森嚴，站著八名身穿藍色道袍的欽天監道人，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都是內家好手。
    葉歸塵一步踏出，徑直走向大門。
    門口的道人眼神一凝，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
    可下一瞬，他們的眼神就變得迷茫，仿佛看到了什麽幻象，又好像什麽都沒看到。
    葉歸塵就這麽從他們中間，走了進去。
    欽天監內，處處都是符籙，腳下石板刻著陣紋，空氣中彌漫著陣法力量的波動。
    這些禁製，對付尋常宗師或許有效。
    但在葉歸塵麵前，如同兒戲。
    他拾級而上，腳步不快不慢。
    一層，兩層，三層。
    每一層都有道人盤膝打坐，感應到有人闖入，猛然睜眼。
    可他們看到的，隻有空蕩蕩的樓梯。
    葉歸塵的身影在他們神念掃過的瞬間，與周圍的光影、塵埃融為一體。
    他的存在，被從這些人的感知中抹去了。
    很快，他登上了第九層。
    這裏是觀星台的頂端，一個巨大的露天平台，中央擺放著渾天儀，四周插著各色幡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一個人影，正背對他，站在平台邊緣，仰望著漫天星鬥。
    那人身穿雪白道袍，頭戴玉冠，長發披散，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正是白雲觀主。
    “你來了。”
    白雲觀主沒有回頭，聲音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等你很久了。”
    葉歸塵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背影。
    “看來，你對我進城，一點也不意外。”
    “意外？”
    白雲觀主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一隻飛蛾，闖進了燈火裏，有什麽好意外的？”
    他上下打量著葉歸塵，眼神中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白天在巷子裏，我就該直接捏死你。”
    “隻不過，上仙說，你身上有他感興趣的東西，讓本座留你一命，親自來取。”
    葉歸塵的目光越過他，望向皇宮的方向。
    “長春穀主，好大的手筆。”
    “以這汴京百萬生靈為祭品，助他突破。你就不怕遭天譴？”
    “天譴？”
    白雲觀主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
    笑聲中，一股磅礴的氣勢從他體內轟然爆發。
    天人中期！
    他的氣息，比之上次在少林寺時，強了不止一倍。
    “葉歸塵，你還是這麽天真。”
    白雲觀主止住笑，眼神變得輕蔑。
    “你以為天是什麽？天，就是力量！就是境界！”
    “在本座眼中，你和這滿城的百姓，都是螻蟻。螻蟻的生死，與天何幹？”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個觀星台都為之震動。
    “本座如今奉天承運，輔佐真龍，替上仙行事，便是天意！”
    “而你，不過是昨日黃花，一個不識天數的蠢貨罷了。”
    葉歸塵神色不變。
    “所以，侯府滿門，也是你下的手？”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膽敢非議上仙，死有餘辜。”
    白雲觀主說得理所當然。
    “本座沒將他們挫骨揚灰，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葉歸塵點了點頭。
    “很好。”
    他緩緩抬起手，五指張開。
    “看來，你已經想好了怎麽死。”
    “死？”
    白雲觀主眼神一厲，殺機畢露。
    “死到臨頭的，是你！”
    “本座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他傲慢地伸出一隻手。
    “跪下，交出你身上的五行王鼎，向上仙獻出你的忠誠。”
    “看在你這身修為的份上，上仙或許會開恩，把你煉成一具丹奴，為長生大業添磚加瓦。”
    “那，是你無上的榮幸。”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催動氣勢。
    轟！
    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壓，當頭朝著葉歸塵壓下。
    這股威壓之中，還夾雜著一絲奇異的力量，引動了覆蓋全城的祈天大陣。
    空氣瞬間變得粘稠，仿佛凝固成了鐵塊。
    四麵八方的壓力從每一個方向擠來，要將葉歸塵碾成肉泥，要逼他彎下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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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
    白雲觀主厲聲喝道，聲音如同雷霆。
    他要的，不隻是殺死葉歸塵，他要先摧毀這個昔日對手的尊嚴和意誌。
    葉歸塵站在那如山海般的威壓中心，衣袂甚至都沒有動一下。
    他看著狀若瘋狂的白雲觀主，眼神中露出一抹憐憫。
    “借來的力量，也敢妄談為天？”
    他嗤笑一聲。
    嗡！
    一層五色毫光，從他體內透體而出，如同一件琉璃寶衣。
    那沉重到足以壓垮一座山峰的威壓，在接觸到五色毫光的瞬間，便無聲無息地消融了。
    “什麽？”
    白雲觀主臉上的笑容猛然僵住。
    他引以為傲，融合了自身境界和京城大陣之力的威壓，竟然對葉歸塵毫無作用！
    “不可能！”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你……你的境界……”
    葉歸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隻是抬起眼，冷冷地看著對方。
    “你，也配談天？”
    話音未落，他身上的五色毫光陡然暴漲。
    一股比白雲觀主更為純粹，更為霸道的氣勢，衝天而起！
    兩人之間的氣機，在這一刻發生了劇烈的碰撞。
    隻聽見“哢嚓”一聲脆響。
    先是白雲觀主腳下的地磚，浮現出一道裂痕。
    緊接著，這道裂痕以他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瘋狂蔓延。
    轟隆！
    整座高達九層的觀星台，這座汴京城最堅固的建築之一，在一瞬間，從頂部開始，寸寸碎裂，轟然垮塌。
    無數的磚石瓦礫，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煙塵衝天而起。
    半空中，葉歸塵與白雲觀主相對而立，腳下是正在崩塌的廢墟。
    白雲觀主那身雪白的道袍，此刻已經變得淩亂不堪，臉上再無半點仙風道骨，隻剩下濃濃的驚駭。
    “天人中期！”
    他死死地盯著葉歸塵，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尖利。
    “你竟然也到了天人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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