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去。
    葉歸塵的身影懸浮在雁門關的正上方。
    他低頭看去，鼻腔裏瞬間灌滿了腐肉混合的惡臭。
    城牆像被啃過，到處是缺口。
    屍體堆成了小丘，人的，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魔物的，血漿把大地糊成了泥沼。
    還活著的士兵，眼神空洞，動作麻木，隻是機械地揮動手裏的兵器，砍向爬上城頭的怪物。
    “吼！”
    喬峰一掌拍碎一個魔物的腦袋，黑色的汁液濺了他一身。
    他猛地抬頭，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臉上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光彩。
    那雙布滿血絲的虎目裏，水光湧動。
    “二弟！”
    段譽也跟在旁邊，他臉色蒼白，六脈神劍的劍氣都顯得有些散亂。
    他看到葉歸塵，長長地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迎了上來。
    “葉兄，你可算來了！”
    葉歸塵身形一閃，落在了喬峰和段譽麵前。
    他剛想開口，不遠處一座還算完整的帥帳裏，就傳來一陣激烈的咆哮。
    “耶律濤！你什麽意思？讓我的人衝，你就在後麵看戲？當我西夏的勇士是給你當盾牌的嗎？”
    一個粗獷的聲音怒吼。
    緊接著，另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李將軍這話說的，我大遼的兒郎死了三萬，你眼瞎了？倒是你們吐蕃，派來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隻會咋咋呼呼，一觸即潰！”
    “放你娘的屁！我們死了五千人！你們大理呢？段世子不是號稱仁義無雙嗎？怎麽你們的援軍到現在還在路上散步？”
    “阿彌陀佛，各位將軍息怒，眼下大敵當前，我等應當同心協力……”
    “協力個屁！這仗沒法打了！那些鬼東西根本殺不完！”
    帥帳裏亂成了一鍋粥。
    喬峰的臉瞬間黑了下來，那份重逢的喜悅被衝得一幹二淨。
    “二弟，讓你看笑話了。”
    他一拳砸在旁邊的城垛上，將堅硬的石頭砸出一片裂紋。
    “這幫天殺的魔崽子，不止是能打。”
    喬峰喘著粗氣，指著城下那些悍不畏死的魔物，眼中湧動著一股深深的無力。
    “它們身上的魔氣，能汙人心智。兄弟們打久了，心裏的那股氣就散了，會變得膽小自私！”
    “我能一掌拍死一百個，一千個，可擋不住人心崩潰！”
    “這幾天，已經有上千個兄弟，不是死在魔物手裏，而是被自己人……唉！”
    他一拳頭狠狠捶在自己胸口，這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聲音裏帶上挫敗感。
    “我隻能守住這一段，可整個雁門關太長了。西夏的人想跑，吐蕃的人在觀望，就連我大遼的兵馬，也有人動了歪心思。我……我鎮不住了。”
    段譽在一旁也是滿臉愁容。
    “葉兄，大哥他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可這聯盟，真的要散了。”
    葉歸塵麵無表情地聽完。
    他拍了拍喬峰的肩膀，什麽都沒說，轉身朝著那座爭吵不休的帥帳走去。
    他一腳踏入帳內。
    原本嘈雜的帥帳，瞬間安靜下來。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帳內，一個身穿西夏將領服飾的壯漢正指著一個遼國貴族的鼻子罵。
    旁邊一個穿著吐蕃服飾，滿臉橫肉的萬戶長，則是一臉不屑地看著一個愁眉苦臉的大理官員。
    看見葉歸塵，那吐蕃萬戶長愣了一下，隨即認出了他。
    他上下打量了葉歸塵一番，扯著嘴角，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南朝來的冠軍侯。”
    他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你們大宋的皇帝都嚇得尿褲子，躲起來當縮頭烏龜了，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跑來做什麽？送死嗎？”
    那西夏將軍也轉過頭，抱著胳膊，冷笑道：“葉歸塵？來得正好，也省得我們再派人去通知了。”
    “這仗，不打了。”
    他環視一圈，大聲道：“天魔勢大，非人力能敵。我勸各位，還是早點收拾東西，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總比把命都丟在這兒強！”
    “沒錯！李將軍說得對！”
    “再打下去，我們的人就都死光了！”
    這話立刻得到了一片響應。
    好幾個小國的將領紛紛點頭，臉上都是一副“總算有人說出來了”的表情。
    軍心，已經徹底散了。
    “你們！”
    喬峰跟在後麵衝進來，聽到這話，氣得須發皆張。
    他指著那西夏將軍，怒吼道：“李元昊！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麽說的了？唇亡齒寒！雁門關一破，下一個就是你西夏！”
    “此一時彼一時。”李元昊攤了攤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現在是嘴唇已經爛了，我可不想讓牙齒也跟著掉光。”
    “你……”
    喬峰氣血上湧，剛要發作，葉歸塵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段譽急得直跺腳，小聲對葉歸塵說：“葉兄，這些人都是驕兵悍將，你跟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我們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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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葉歸塵孤身一人，麵對這群已經決定開溜的將領，根本不可能扭轉局麵。
    然而，葉歸塵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不憤怒，也不勸說，隻是用那雙平靜的眼睛，挨個看過去。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死物。
    帳篷裏的吵嚷聲漸漸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他看得心裏發毛。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仿佛自己從裏到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說完了？”
    葉歸塵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
    那吐蕃萬戶長梗著脖子，還想嘴硬：“怎麽？南朝小娃娃，被我們嚇傻了？我告訴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仗也……”
    他的話沒能說完。
    葉歸塵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降臨在整個帥帳之中。
    “噗通！”
    那個吐蕃萬戶長，雙腿一軟，毫無征兆地跪了下去。
    他臉上的橫肉劇烈抽搐，眼睛瞪得像銅鈴，渾身抖得如同篩糠。
    他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他想開口說話，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緊接著，“噗通”、“噗通”的聲音接連響起。
    西夏將軍李元昊，還有那幾個叫囂著要跑路的將領，一個接一個，全都跪倒在地。
    他們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了脊梁，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
    整個帥帳，死寂一片。
    隻有喬峰和段譽還能站著，但他們也感覺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看向葉歸塵的眼神，充滿震撼。
    葉歸塵環視著跪了一地的“盟軍”將領，語氣依舊平淡。
    “我來這裏，是來殺人的。”
    “不是來跟你們商量的。”
    他緩緩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對準了那個還在地上抽搐，褲襠裏已經濕了一片的吐蕃萬戶長。
    “既然你們覺得打不贏，留著你們，也確實沒什麽用了。”
    “就從你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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