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議事大殿。
    水鏡前，落針可聞。
    “他……他要做什麽？”柳如煙的聲音幹澀，緊緊盯著水鏡裏緩緩抬起拳頭的身影。
    “他要打破壁壘。”
    姬蒼玄吐出這幾個字，聲音沙啞。他死死鎖住鏡麵，眼球裏布滿了血絲。
    林玄丘冷笑。
    “打破壁壘？他以為那是什麽？”
    他往前站了一步。
    “那是由天機閣曆代閣主以心血法則澆築的空間屏障！就算是元嬰後期的老怪物全力出手，也最多在上麵砸出幾道波紋！”
    “他一個金丹期，癡人說夢！”
    莫問天和其他幾位峰主沒有出聲，但都緊鎖眉頭，神情凝重。
    他們不信。
    那不是普通的陣法，而是規則與秩序。
    水鏡中，葉辰的拳頭之上，赤金色的龍鱗已經完全覆蓋。龍鱗的縫隙間，爬上了一道道灰黑色的魔紋。
    沒有氣勢外泄，沒有靈氣爆裂。
    所有的力量都被壓縮到了一個點上。
    “老頭子，我先進去了。”
    葉辰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水鏡，傳到每個人耳中。
    他出拳了。
    一記直拳，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緩慢。
    拳頭砸在了無形的能量壁壘上。
    沒有爆炸，沒有光華。
    議事大殿內，時間停滯。
    眾人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光亮，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一種刺耳的刮擦聲，取代了一切。
    哢……
    一聲清脆的碎響，從水鏡中傳出。
    林玄丘的冷笑僵在臉上。
    柳如煙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當啷！”
    莫問天手中的斷劍滑落，砸在地麵上，他卻毫無察覺。
    他們看見了。
    水鏡中，那道由曆代閣主心血構建的空間壁壘，在葉辰的拳頭落點處，出現了一道細密的裂痕。
    以那道裂痕為中心，無數裂痕向著四麵八方蔓延！
    哢嚓！哢嚓哢嚓！
    密集的碎裂聲連成一片。
    最後。
    轟隆！
    整麵空間壁壘轟然爆開！沒有化作光點，而是向內塌縮，被一個黑洞吞噬，化作虛無！
    一條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空間通道，出現在葉辰麵前。
    他收回拳頭，甩了甩手。
    然後，他看都沒看身後的狼藉，抬腳就準備踏入第二層。
    議事大殿內，一片死寂。
    林玄丘張著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引以為傲的宗門底蘊，他堅信不疑的規則秩序，被人一拳打沒了。
    姬蒼玄的身子在劇烈地顫抖。
    賭對了！
    他賭對了！
    這個怪物，真的能創造奇跡！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守殿弟子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滿是血和淚，神情惶恐。
    “閣…閣主！”
    “洛璃師姐她……她硬闖通天路，打傷了十幾位師兄，說要求見您！”
    “什麽？”
    柳如煙回過神，神情大變。
    “洛璃？她不是被罰在‘靜心崖’思過嗎？”
    洛璃。
    天機閣上一代最耀眼的天才，曾經的聖女。
    自葉辰出現後，她引以為傲的道心受到衝擊，幾近崩潰，被罰在靜心崖麵壁。
    話音剛落，一道決絕的聲音已經從殿外傳來，透著偏執。
    “弟子洛璃，求見閣主！”
    伴隨著聲音，一個身穿白裙的女子走了進來。
    正是洛璃。
    她嘴唇幹裂，曾經一絲不苟的雲鬢散亂，裙擺上沾著泥土和血跡。整個人沒了往日的神采，隻剩下一股偏執。
    她看都沒看其他人，徑直走到姬蒼玄麵前，雙膝一軟，“咚”的一聲重重砸在地麵上。
    “弟子洛璃，懇請閣主，允我進入禁地！”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胡鬧！”柳如煙厲聲喝斥，“你知道禁地是什麽地方嗎？以你現在的狀態進去，就是送死！”
    洛璃置若罔聞。
    她隻是死死地盯著姬蒼玄，用盡全身力氣，一字一句地重複。
    “弟子，懇請閣主，允我進入禁地！”
    她的額頭重重叩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很快便有血跡滲出。
    “我要去見他。”
    “我要向他……求道！”
    姬蒼玄看著跪在地上，氣息決絕的洛璃，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水鏡中，那個即將踏入第二層、百無聊賴的身影。
    又看了一眼眼前這個曾經承載宗門希望，如今卻跪地求肯的天之驕女。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滋生。
    一個怪物，已經無法滿足他了。
    他要的，是更多！
    “好。”
    姬蒼玄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大殿為之一震。
    “老夫，允了。”
    “閣主！”柳如煙失聲驚呼。
    姬蒼玄卻擺了擺手。
    “讓她去。”
    “是生是死，看她自己。”
    他指尖一點，一道金光沒入洛璃眉心。
    “這是進出禁地第一層的令牌，記住，你隻有這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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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璃抬起頭，神情狂熱。
    她重重叩首，然後站起身，轉身就向殿外衝去，沒有絲毫猶豫。
    ……
    禁地，第一層。
    葉辰正準備踏入第二層通道，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破空聲。
    他有些不耐煩地停下腳步，轉過身。
    一道白色身影穿過他剛剛打碎的壁壘缺口，踉蹌著落在他麵前不遠處。
    是洛璃。
    她看著葉辰，神情複雜，混雜著敬畏與不甘。
    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裙擺，然後對著葉辰，緩緩地、鄭重地跪了下去。
    姿態卑微，五體投地。
    “天機閣弟子洛璃，見過葉師兄。”
    她的聲音在顫抖，每個字卻都咬得極重。
    “懇求葉師兄……賜我大道！”
    葉辰看著跪在自己腳下，將頭顱埋入塵土的女人，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當然認得她。
    這個女人，在他剛來天機閣時，曾視他為可以隨意碾死的螻蟻。
    現在，她跪在這裏，求他賜予大道。
    “大道？”
    葉辰輕笑了一聲，笑聲裏滿是嘲弄。
    “你想要什麽道？”
    洛璃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偏執的狂熱。
    “我要師兄的道！”
    “我要那種可以打破一切規則，無視一切束縛的力量！”
    葉辰看著她，搖了搖頭。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與自己平視。
    他的聲音很平靜，吐出的每個字卻都割在洛璃心上。
    “你的‘道’，是懦弱。”
    “是發現自己不如人之後，就徹底放棄思考，轉而想依附更強者的懦弱。”
    “你那點可憐的驕傲，不是被我打破的，是你自己親手扔掉的。”
    他的拇指在洛璃的臉頰上摩挲，動作輕佻，話語卻不帶一絲溫度。
    “所以，它一文不值。”
    洛璃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葉辰鬆開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想求我的道？你不配。”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不要！”
    洛璃撲了過來，不顧一切地死死抱住了他的小腿。
    “求你！求你教我！”
    “我可以做任何事！隻要能變強！我什麽都願意做！”
    她哭了，淚水混著額頭上的血和地上的塵土，糊了滿臉，狼狽不堪。
    葉辰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
    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神情玩味。
    就在洛璃以為他要再次拒絕，心中一片死灰的時候，葉辰突然笑了。
    “好啊。”
    他說。
    “既然你什麽都願意做。”
    洛璃臉上爆發出狂喜。
    但下一秒，她的狂喜就變成了恐懼。
    葉辰抬起手，對著虛空輕輕一握。
    《吞天魔功》轟然運轉！
    嗡！
    一陣無形霸道的吸力，籠罩了整個禁地第一層。
    那些被葉辰打散的殘魂碎片，那些躲在角落裏苟延殘喘的邪物，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召喚，同時發出了淒厲的尖嘯！
    它們化作粘稠的黑霧，從四麵八方，瘋狂地朝著洛璃湧了過來！
    “啊！”
    洛璃發出一聲慘叫，本能地想要掙紮逃跑。
    但葉辰的腳紋絲不動，她根本掙脫不開。
    “想要力量？”
    葉辰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冰冷得不帶感情，充滿了戲謔。
    “就在這裏找。”
    “把它們都殺了，或者，被它們吃掉。”
    “自己選。”
    話音未落，那團黑霧就將洛璃徹底淹沒。
    無數扭曲的麵孔，無數冰冷的手爪，瘋狂地撕扯著她的身體，啃噬著她的神魂。
    劇痛和恐懼，讓她險些昏厥。
    “不……不要……”
    她絕望地尖叫，本能地向葉辰求救。
    葉辰隻是冷漠地看著。
    他看著她在黑霧中翻滾掙紮，看著她的護體靈光被啃食殆盡，看著她的意識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就在洛璃的意識即將潰散，靈魂要被撕成碎片的時候。
    她看向了葉辰。
    他的臉上沒有憐憫，沒有同情，隻有一種看戲般的玩味。
    那一刻，洛璃最後的指望，徹底碎了。
    求饒，是沒用的。
    這個男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啊——！”
    就在一隻鬼爪即將刺入她眼球時，洛璃發出了一聲充滿怨毒與瘋狂的嘶吼。
    她臉上的恐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狠厲！
    她放棄了防禦，任由那些殘魂撕咬自己的肉體。
    她將自己所有的靈力、所有的神識，凝聚成一柄神魂之劍，瘋狂地朝著周圍的黑霧斬去！
    以傷換傷！以命搏命！
    葉辰看到這一幕，笑了一下。
    孺子可教。
    他鬆開腳，不再理會陷入瘋狂廝殺的洛璃，轉身一步踏入了通往第二層的黑暗通道。
    洛璃在黑霧中廝殺著，已經麻木了疼痛和疲憊。
    她隻是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神魂之劍，斬碎一個又一個撲上來的黑影。
    不知過了多久，她瞥見了葉辰消失的背影。
    那個男人，真的把她一個人扔在了這裏。
    自生自滅。
    洛璃停下了動作，任由一隻殘魂咬在她的肩膀上。
    她沒有哭，反而笑了。
    笑得癲狂，笑得癡迷。
    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尊嚴。
    “我的道……”
    她輕聲呢喃，聲音沙啞而扭曲。
    “就是你啊……”
    她抬起頭，看向那深邃的黑暗通道，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狂熱。
    然後，她轉過身，迎向了剩下的黑霧。
    這一次，她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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