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丹鼎峰。
    一名內門弟子正盯著眼前的丹爐，爐內青色火焰穩定，丹香四溢，眼看就要成丹。
    突然，那純青色的地心火猛地一跳，顏色驟然衰敗成橘黃，跟著噗的一聲，熄滅了。
    “不！”
    他慘叫一聲，還未成型的丹藥在爐內化為焦炭。丹爐嗡鳴，一股黑煙夾雜著藥力衝天而起，掀飛了屋頂。
    同一時間，鍛器峰。
    上百座鍛造台上的陣法符文瘋狂閃爍幾下，齊齊暗淡下去。無數即將成型的法寶胚胎發出一陣哀鳴，劍身上、寶鼎上，裂紋蔓延，最終“鐺啷”一聲，化為一地廢鐵。
    禦獸峰的獸欄裏，原本被靈氣安撫的各種靈獸、凶獸，集體狂躁起來。鐵羽鷹撞擊著光幕囚籠，震得山石滾落；三頭魔狼發出不安的低吼，喉嚨裏滾動著火光。
    最慘的，是那些正在各山頭間禦劍飛行的弟子。
    “救命！我的劍……沒靈力了！”
    “啊——！”
    上一秒還在禦劍，下一秒，腳下的飛劍靈光驟失，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一時間，天機閣各處山頭，劈裏啪啦掉下來上百個弟子，骨折和慘叫聲響成一片。
    整個天機閣，徹底亂了套。
    “怎麽回事？！”
    “靈氣！山門裏的靈氣在消失！”
    “天哪，靈氣濃度下降了至少三成！還在降！這到底是怎麽了？！”
    所有人都停下活計，驚恐地四下張望。充沛的靈氣，正以一個驚人的速度流失、枯竭。
    天機閣，正在被活活抽幹。
    後山，“周天星鬥封魔大陣”的陣基所在。
    林玄丘正指揮著弟子們布置最後一批陣眼，他麵前那塊巨大的主陣盤上，數萬顆作為節點的極品靈石，光芒正快速黯淡。
    “地脈……”
    他喃喃自語，臉上血色褪盡。
    “是地脈出事了！”
    他猛地抬頭，身邊幾位峰主同樣麵無人色。
    一個名字，一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又不敢提及的名字，浮現在每個人心頭。
    那個瘋子！
    “去見閣主！”
    林玄丘嘶吼一聲，整個人化作一道劍光，衝向議事大殿深處。
    幾位峰主緊隨其後，殺氣騰騰，連通報都省了。
    “轟！”
    閣主靜修的石室大門，被林玄丘一掌拍成了碎石。
    煙塵彌漫中，一股衰敗枯竭的氣息撲麵而來。
    靜室中央，姬蒼玄披頭散發地盤坐著，身前的地麵上，一灘血跡已經凝固發黑。他原本斑白的頭發，此刻已是一片雪白。
    聽到動靜，姬蒼玄緩緩抬起頭。
    他臉上沒有痛苦，反而掛著病態亢奮的笑容。
    “閣主！”林玄丘衝上前，聲音發顫，“你怎麽樣了？宗門的地脈……地脈到底怎麽了？！”
    姬蒼玄看著他，咧開嘴笑了。
    他用輕飄飄的語氣，吐出了兩個字。
    “沒了。”
    靜室內一片死寂。
    隻有幾位峰主粗重的喘息聲。
    一名峰主踉蹌上前一步，嘴唇哆嗦：“沒……沒了？閣主……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
    姬蒼玄伸出舌頭，緩緩舔過幹裂的嘴唇。
    “禁地第三層，那片靈池洞天，連同嫁接在上麵的主地脈……被他，連根拔起，一口吞了。”
    林玄丘身體一晃，幾乎當場栽倒。
    他死死地盯著姬蒼玄，眼球裏血絲密布，眼眶幾欲裂開。
    他想過最壞的結果，可做夢都沒想到，結果能壞到這種地步！
    那不是一條支脈！
    那是天機閣十幾萬年的氣運根基！是祖師爺留給所有後人的底蘊！
    “姬！蒼！玄！”
    林玄丘一字一頓，從牙縫裏擠出閣主的名字，聲音裏滿是憤怒和絕望。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他伸手指著外麵靈氣稀薄的天空，又指著自己，指著在場的所有人。
    “養虎為患！引狼入室！為了你一個狗屁不通的賭局，你把天機閣萬古的基業，全他媽的給葬送了！”
    “這下你滿意了？！”
    “你這個瘋子！你就是天機閣的千古罪人！”
    “閣主！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其餘幾名峰主也爆發了，個個雙目赤紅，氣機勃發，將姬蒼玄圍在中央。
    宗門根基被毀，這比殺了他們還難接受！
    麵對所有人的聲討，姬蒼玄隻是低著頭，肩膀聳動，發出壓抑嘶啞的笑聲。
    “嗬嗬……嗬嗬嗬嗬……”
    “千古罪人？”
    他猛地抬起頭，一把揪住林玄丘的衣領，幹枯的手掌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你懂什麽！”
    姬蒼玄雙目赤紅，臉貼著臉，對著林玄丘咆哮。
    “那不是狼！那是能吞天的怪物！是個人形的魔神！”
    他激動得唾沫星子都噴到了林玄丘的臉上。
    “麵對這種東西，你跟我談什麽基業？談什麽未來？不把他徹底鎖死，煉成我們自己的東西，我們所有人都得被他踩在腳下！”
    姬蒼玄一把推開林玄丘，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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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環視著所有人，那瘋狂的神態，讓在場的元嬰長老都感到膽寒。
    “我承認，我小看他了。”
    “我以為一個籠子就夠了，我錯了！大錯特錯！”
    他抬手指向外麵，嘶啞地吼著：
    “傳我閣主令！”
    “‘周天星鬥封魔大陣’，改！”
    “不封了！給老子改成‘周天星鬥煉神大陣’！”
    林玄丘踉蹌後退，腳下的地板被他踩出裂紋。
    封，是囚禁。
    煉，是抹殺其意誌，奪其所有，化為己用！
    “你瘋了！”林玄丘失聲尖叫，“陣法已近完工，強行更改陣基，大陣會立刻崩潰！煉神之陣所耗費的資源……”
    “那就把它拆了重建！”
    姬蒼玄直接打斷了他，聲音裏的決絕讓人不寒而栗。
    “寶庫裏所有的星辰石、虛空晶，藏經閣裏那幾頁祖師爺親手寫下的陣法孤本！所有能用的，全都給我砸進去！”
    “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我要一個能把真仙都煉成丹藥的爐子！”
    他死死地盯著林玄丘，一字一句地開口：
    “他不是還沒突破元嬰嗎？”
    “我要在他金丹化嬰，神魂與天地交感，最沒有防備的那一刻……啟動大陣！”
    “將他，連同他吞下去的整座靈池洞天，一起給老子……”
    “煉了！”
    整個靜室，再也沒有一絲聲音。
    所有峰主都呆呆地看著這個徹底癲狂的閣主，隻覺得荒誕冰冷。
    他們本是來問罪的。
    可現在，這個罪魁禍首，這個親手把天機閣推入萬丈深淵的閣主，居然還要拉著所有人，進行一場更加瘋狂，更加沒有退路的豪賭！
    用宗門最後一口氣，去煉化一個連宗門根基都能一口吞下的怪物。
    林玄丘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隻覺得渾身冰冷，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淹沒了他的心神。
    ……
    與此同時。
    禁地，入口。
    空間微微扭曲，一道身影從虛無中邁出。
    葉辰隨手將肩上扛著的林默扔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噗通”聲。
    他抬頭看了看天，能察覺到外界的靈氣稀薄了不少。
    “動靜搞得是有點大。”
    他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有些意猶未盡。
    吃飽了，也該找點正事幹了。
    葉辰嘀咕著，邁步向禁地外走去。
    剛走出那片籠罩的陰影，他就停下了腳步。
    前方，十幾名身穿黑邊白袍、神情肅穆的弟子，已經結成戰陣，將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為首的，是一個麵容剛毅的中年人，金丹後期修為，腰間令牌上刻著“執法”二字。
    正是執法堂的首座弟子，王錚。
    他們奉命前來調查禁地異動，剛到門口，就看到葉辰扛著個半死不活的人走了出來。
    “葉辰！”
    王錚厲喝一聲，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長劍“嗆”地出鞘一半，劍氣森然。
    “禁地發生如此大的變故，是否與你有關？”
    他的視線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默身上，臉色更冷。
    “你還敢重傷林師兄！目無尊長，殘害同門！立刻束手就擒，跟我們回執法堂接受審問！”
    “拿下！”
    隨著他一聲令下，十幾名執法堂弟子齊齊亮出法寶，靈力交織成網，封死了葉辰所有退路。
    空氣緊繃如弦。
    麵對這劍拔弩張的場麵，葉辰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的視線越過這些人，望向遠處天機閣的主峰方向，像是在尋找什麽。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嘲諷都更能激怒人。
    “葉辰！你還敢反抗不成？！”王錚怒吼，長劍即將出鞘。
    葉辰終於收回了視線。
    他看向王錚，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隨口問了一句，那語氣，就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麽樣。
    “天機閣的寶庫，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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