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偷食的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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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歸塵在萬草園的日子,過得比任何人預想的都要平靜。
    他每日天不亮便到,拿起鋤頭和水桶,走到丙字七號區那片最貧瘠的藥田。
    鋤草,澆水,鬆土。
    此地的雜草是一種名為“纏根藤”的劣性植物,根係深紮土層,汲取著靈田本就不多的地氣。清除它們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每一鋤下去,都震得他手臂發麻。澆灌用的水,引自後山一口寒泉,冰涼刺骨,每次提水都讓他的雙手凍得毫無知覺。
    他的動作很笨拙,遠不如那些做慣了雜役的外門弟子來得麻利。
    不出半個時辰,汗水便已浸濕了他灰色的雜役服,貼在背上,勾勒出單薄而倔強的脊骨輪廓。
    “喲,這不是咱們宗主新收的小師弟嗎?怎麽,聽風小築的靈氣不合胃口,跑來跟我們這些苦哈哈搶飯碗了?”
    一名身材高壯的外門弟子扛著鋤頭路過,停下腳步,怪聲怪氣地開口。他身旁幾人也跟著停下,目光不善地投了過來。
    葉歸塵抬起頭,臉上沾著些許泥土,他勉強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對著那人躬了躬身子。
    “師兄說笑了,是師尊她老人家體恤,讓師弟來此學習些照料靈植的法門。”
    “學習?學習怎麽種地嗎?”另一名尖嘴猴腮的弟子聞言,發出一聲嗤笑,“那你可得用心點,咱們萬草園的活計,可不養沒用的閑人。”
    葉歸塵隻是點頭哈腰,嘴裏連聲應著“是,是,師弟一定用心學,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這副低到塵埃裏的姿態,讓那幾個原本想借機尋釁的人,都覺得興味索然。
    一拳打在棉花上,連個悶響都聽不見,委實無趣。幾人交換了一個眼色,便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趙乾來過幾次。
    他總是站在田埂之上,衣袂飄飄,纖塵不染,居高臨下地看著在泥地裏一身狼狽的葉歸塵,臉上掛著一貫溫和的笑意。
    “小師弟,在這裏還習慣嗎?”
    “多謝大師兄掛念,一切都好,管事師兄們也很照拂。”葉歸塵停下手中的活計,放下鋤頭,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回答。
    “嗯,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師尊讓你來此,也是一番對你心性的磨礪,你莫要辜負了她的一片苦心。”趙乾點了點頭,話語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他又提點道:“不過,此地靈植皆是宗門之物,一草一木皆有定數,損毀任何一株,按門規處置都非小事。你初來乍到,手腳笨些也是常情,但務必小心謹慎,莫要行差踏錯,給師尊她老人家臉上抹黑。”
    言罷,他便不再多言,背著手,施施然地轉身離去。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在葉歸塵那張沾滿泥汙的臉上,多停留一刻。
    對於他而言,一隻被拔了牙的狗,隻要足夠聽話,是沒人會在意它是否在泥地裏打滾的。
    如此過了三日。
    深夜,聽風小築內,萬籟俱寂。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
    葉歸塵蜷縮在床榻上,身體不受控製地小幅度抽搐著,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饑餓感,從丹田氣海的最深處升起,像有無數隻無形的螞蟻,正在啃食他的五髒六腑與骨髓。
    起初隻是隱約的空虛,現在卻已演變成了劇烈的絞痛。那兩股盤踞在他體內的恐怖力量,似乎從沉睡中被這種極致的饑餓徹底喚醒。
    它們不再相互攻伐,而是破天荒地聯合起來,向他這具孱弱的身軀發出了最原始的抗議與索求。
    需要能量。
    必須補充能量。
    這個念頭粗暴地衝刷著他的神智,將他所有的理智與思緒都碾得粉碎。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眼前的一切都出現了重影。
    他的身體被一股不屬於自己的意誌所支配,動作僵硬地從床榻上翻落。
    他推開窗戶,身形一晃,如同一道沒有重量的虛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窗外的夜色。
    他的腳步沒有半分遲疑,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穿過小徑,繞過回廊,他的目的地明確得嚇人。
    合歡宗,萬草園。
    他來到了藥園的外圍。
    即便是在深夜,這裏依舊有手持法器的巡邏弟子,兩人一隊,按照固定的路線往來。
    可他就像一道真正的影子,總能提前一步,避開所有的燈火與視線。他的每一次停頓、每一次穿行,都恰好發生在巡邏弟子轉身的間隙,或是被樹影遮蔽的死角。
    他的身體被本能驅動著,穿過一片片靈氣稀薄的低階藥田。
    那些尋常的靈植散發的草木精氣,對他而言,如同路邊的野草,引不起他體內那股渴望的半分注意。
    他一直走,走到了藥園的深處。
    一處被淡青色光幕籠罩的獨立小院前,悄然停下了腳步。
    此處是內園,種植的皆是一些上了年份的珍稀靈植,其中不乏三品以上的寶藥。
    那層光幕之上,有無數細密的靈氣符文緩緩流轉,形成一道堅固的禁製。任何未經許可的觸碰,都會立刻引動禁製反擊,並驚動坐鎮在藥園深處的管事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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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歸塵卻麵無表情,直直地走了過去。
    他伸出右手,朝著那片光幕緩緩按去。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本該示警反擊的禁製光幕,在他手掌觸及的瞬間,竟像一池被投入石子的春水,蕩開一圈圈無聲的漣漪。
    隨後,光幕上的符文流轉出現了片刻的凝滯,緊接著便無聲無息地向兩邊分開,為他讓出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
    他體內的那股吞噬之力,似乎與構成這禁製的能量,達到了某種奇特的共振。那混沌的本源氣息,對這種純粹由靈力構成的陣法禁製,有著一種源自更高層級的壓製與瓦解。
    他邁步走了進去,身後的光幕又悄然合攏,恢複如初,仿佛什麽都未發生。
    他的腳步沒有停下。
    在這片靈氣濃鬱得多的內園裏,他準確無誤地走向了一個偏僻的角落。
    在那裏,一株半人多高的靈草,正沐浴在月光下,通體散發著幽幽的紫色光華,葉片上還凝結著點點靈露,煞是好看。
    紫煙草,三百年份。
    葉歸塵的目光,被這株靈草牢牢吸引。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這株草內蘊含的精純生命能量,正是他體內那兩股力量此刻最渴望的東西。
    他走上前去。
    就在他距離紫煙草還有三步之遙時,靈草根部的泥土裏,一道微不可查的符文印記閃爍了一下,發出一道極為微弱的靈力波動。
    那是趙乾為了以防萬一,私下布設的警戒符。一旦有外來氣息靠近,便會向他示警。
    然而,這符文僅僅亮了一瞬,就像被一盆無形的冷水當頭澆下,光芒迅速黯淡,徹底沒了動靜。
    葉歸塵體內那混亂的本源氣息,對這種由單純靈力構成的符文,有著天然的屏蔽與壓製作用。
    他終於走到了紫煙草麵前。
    他沒有去采摘它的葉片,也沒有去挖掘它的根莖。
    他隻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緩緩地,將手掌按在了紫煙草粗壯的主根莖上。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完全是身體被本能驅使下做出的動作。
    下一刻,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那株原本生機勃勃,散發著紫色光暈的紫煙草,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枯萎。
    它的葉片迅速由紫轉黃,接著變灰,像被瞬間抽幹了所有的水分與生機。
    它的根莖快速幹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前後不過三個呼吸的時間。
    整株三百年的靈植,就在葉歸塵的掌下,化作了一捧灰白色的粉末,連根須都未曾留下。
    一陣夜風吹過,粉末簌簌散落一地。
    與此同時,一股精純至極的木係生命能量,順著他的掌心,如同一道洪流,凶猛地湧入他的體內。
    這股能量並未經過經脈的正常煉化,而是直接衝向他那片死寂的丹田氣海。
    一直折磨著他的饑餓感和劇痛,在這股龐大能量的衝刷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飽足感。
    那感覺,就像一個在沙漠中瀕臨渴死的人,猛地灌下了一整壺清冽的甘泉。
    他的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都舒展開來。
    他甚至能察覺到,自己那被兩股力量死死禁錮住的身體,恢複了一絲微弱的活力。這絲活力雖然細若遊絲,卻真實存在,並且能夠被他的神念所調動。
    這種滿足感,讓他幾乎要呻吟出聲。
    然而,就在這股滿足感達到頂點的瞬間,他的意識,猛然恢複了清明。
    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
    再看看地上那一片紮眼的灰白色粉末。
    他先是怔住。
    隨即,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整個人如墜冰窟。
    他吞了一株三百年的紫煙草!
    這可是趙乾的心頭肉!趙乾為了培育這株靈草,耗費了多少心血與資源,宗門內無人不知。
    他這是在老虎嘴裏拔牙!
    葉歸塵的腦子飛速運轉起來。
    驚慌隻持續了一瞬,便被他強行壓了下去。現在不是恐懼的時候。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將地上的那些飛灰,小心翼翼地掃入旁邊的泥土深處,然後又將表層的泥土重新覆蓋好,盡量抹平痕跡。
    做完這些,他還覺得不夠。
    他閉上眼,將心神沉入體內,小心翼翼地去觸碰和引導那絲恢複的活力。
    一絲幾不可查的木係靈力,在他的催動下,從他指尖溢出,點在了那片被他翻動過的土地上。
    下一息,幾顆雜草的嫩芽,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從土裏鑽了出來,很快便長到了半指高,完美地掩蓋了他所有的動作痕跡。
    抹去最後一點痕跡後,他沒有片刻停留。
    他循著來路,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片內園,穿過重重藥田,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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