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內響起，帶著幾分玩味。
    “塵兒，受驚了。”
    她朝那個跪在殿下的少年招了招手。
    “來，到為師這裏來。”
    這聲音像有魔力，葉歸塵身體一鬆，錢長老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壓消散無形。
    他抬起頭，那張掛著淚痕的臉上，露出幾分孺慕之情。
    他從地上爬起來，動作有些踉蹌，一步步朝高台走去。
    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
    他走得很慢，像一個受了驚嚇，終於找到依靠的孩子。
    他走到柳媚的寶座旁，停下腳步，低著頭，不敢看她。
    柳媚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勾起他的下巴，讓他抬起頭。
    她端詳著這張臉，開口問道：“乾兒要害你，你為何不早說？”
    葉歸塵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很小：“大師兄……大師兄他，隻是想和我開個玩笑吧……”
    “玩笑？”柳媚輕笑出聲，“拿宗門至寶和你開玩笑？拿你的性命和你開玩笑？”
    葉歸塵的眼眶又紅了，他低下頭，小聲辯解：“可他是大師兄……師尊您閉關前，囑咐過弟子，要和師兄師姐們好好相處……”
    柳媚看著他這副“天真”的模樣，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她鬆開手，目光掃向殿下眾人，聲音恢複了清冷。
    “趙乾，身為宗主親傳，監守自盜，盜取宗門至寶冰心蓮。”
    “為煉禁藥，嫁禍同門，手段卑劣，罪無可恕。”
    地上的趙乾身體一震，絕望地抬起頭看向柳媚。
    柳媚沒有理會他，繼續宣布。
    “即日起，廢除其大師兄身份，打入寒冰窟，麵壁十年！”
    “十年之內，斷絕一切丹藥、靈石供給。”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寒冰窟是宗門懲戒重犯之地，陰寒之氣侵骨，沒有靈力護體，一日都難熬。
    麵壁十年，還要斷絕所有資源，這比直接廢掉修為還要折磨人。
    錢長老聽到這個處置結果，眉頭動了動，但沒有出言反對。
    這懲罰，比宗規所定的要嚴厲許多，顯然是宗主在為她這個新收的弟子出氣。
    柳媚的聲音再次響起。
    “所有曾參與刁難葉歸塵之人，一律扣除三個月月例，往執法堂領鞭刑三十。”
    人群中，幾個先前跟著趙乾起哄的弟子臉色發白，身體搖晃。
    “至於那名作偽證的雜役弟子小六，”柳媚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逐出宗門。”
    跪在地上的小六聽到這句話，兩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柳媚的視線最終落回到葉歸塵身上，臉上的冷意瞬間融化。
    “塵兒，你此次臨危不亂，智破奸計，為宗門挽回損失，當賞。”
    她頓了頓，問道：“你想要什麽？”
    葉歸塵抬起頭，眼神裏帶著一絲怯意，他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死狗的趙乾，又飛快地收回目光。
    “弟子……弟子不敢要賞賜。”
    “本座說賞，你就得要。”柳媚的語氣不容拒絕。
    葉歸塵遲疑了片刻，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小聲說：“那……弟子想要大師兄……不，想要趙乾原本的洞府。”
    他急忙補充道：“弟子聽聞乾元洞靈氣充裕，想……想早日引氣入體，不辜負師尊的期望。”
    這個要求，讓殿內眾人又是一愣。
    趙乾的洞府，乾元洞，那可是合歡宗內除了宗主寢宮外，靈氣最濃鬱的地方。
    “準了。”柳媚毫不猶豫地答應。
    她纖手一翻，一塊刻著“乾元”二字的玉牌飛到葉歸塵手中。
    “從今日起，你便是乾元洞的主人。趙乾原有的月度配給，也盡數劃撥給你。”
    柳媚又取出一塊通體赤紅，雕刻著鳳凰圖樣的令牌。
    “此乃宗主親傳令牌，持此令，可自由出入藏經閣第一層，還可調動我座下鳳凰衛隊百人。”
    葉歸塵雙手接過令牌，入手溫熱，他躬身行禮：“弟子謝師尊賞賜。”
    柳媚滿意地點點頭，揮了揮手：“都退下吧。錢長老，趙乾就交給你了。”
    “遵命。”錢長老躬身領命，對著執法弟子一揮手，“帶走！”
    兩名弟子架起癱軟的趙乾，像拖死狗一樣將他拖出了大殿。
    眾人陸續退去，經過葉歸塵身邊時，每個人的目光都變了。
    原先的鄙夷和不屑，化作了深深的敬畏。
    他們躬身行禮，口中恭敬地稱呼著：“七師兄。”
    二師姐李月蓉走到葉歸塵身邊，臉上是真心實意的喜悅。
    “小師弟，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沒事的。”
    葉歸塵對著她，又恢複了那副乖巧的模樣，感激地說：“多虧了二師姐先前提醒，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呀，以後在宗門裏，再沒人敢欺負你了。”李月蓉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空來我洞府坐坐。”
    “一定。”葉歸塵點頭應道。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殿內隻剩下柳媚、錢長老和葉歸塵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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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長老走到葉歸塵麵前，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玉瓶，遞了過去。
    “這裏麵是三顆用冰心蓮煉製的冰心丹，真正的丹藥，不是那種殘次品。”
    葉歸塵受寵若驚地接過：“錢長老，這……弟子不敢收。”
    “拿著吧。”錢長老的語氣緩和了不少，“宗門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她別有深意地說道：“合歡宗，需要你這樣聰明的弟子。”
    說完，她沒再多言，轉身也離開了大殿。
    葉歸塵拿著玉瓶，看著錢長老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
    “塵兒。”
    主位上，柳媚的聲音再次傳來。
    葉歸塵連忙收起丹藥，快步走回高台之下。
    “師尊。”
    柳媚從寶座上走下來，赤著雙足，一步步來到他麵前。
    她身上的香氣，縈繞在葉歸塵的鼻尖。
    “今天的事，做得不錯。”柳媚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一些。”
    葉歸塵身體繃緊，不敢說話。
    “不過……”柳媚的手指順著他的臉頰滑到脖頸，“你是如何將一片花瓣，變成半株蓮莖的？”
    這個問題，讓葉歸塵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強作鎮定，臉上露出幾分茫然：“弟子……弟子不知。那東西，就是弟子從懷裏拿出來的樣子啊。”
    柳媚的指尖在他的喉結上輕輕畫著圈，她的眼睛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看穿。
    “是嗎？”
    葉歸塵感到口幹舌燥，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柳媚凝視他許久，忽然又笑了。
    “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為師不在乎。”
    她的手指離開他的脖子，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乾元洞吧，好好修煉，別讓為師失望。”
    “是，師尊。”葉歸塵如蒙大赦，躬身行禮，轉身退出了大殿。
    直到走出合歡殿，被外麵的陽光照在身上，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座華麗的宮殿，邁步走向了乾元洞的方向。
    當晚，夜色籠罩。
    乾元洞內，靈氣濃鬱得幾乎要化為實質。
    葉歸塵盤坐在獨立的修煉靜室中，這裏與他之前住的聽風小築，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沒有立刻開始修煉。
    他從懷中取出了兩個瓶子。
    一個，是李月蓉給他的凝碧丹。
    另一個，是錢長老給他的冰心丹。
    他將兩顆丹藥倒在掌心，一顆碧綠，一顆瑩白。
    他看著這兩顆丹藥，臉上那份純良無害的表情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他外表截然不符的深沉。
    他沒有將丹藥放入口中。
    他閉上眼睛，體內的金丹開始運轉，一股奇異的吸力自他體內發出。
    那兩顆蘊含著精純藥力的丹藥，在他掌心震動起來。
    隨後，兩道精純的能量流，一道碧綠，一道冰藍，被強行從丹藥中抽出，化作兩條細線，鑽入了他的鼻孔之中。
    原本圓潤的丹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失去光澤，最後化為兩撮無用的粉末，從他指間滑落。
    葉歸塵睜開眼，感受著體內流轉的磅礴藥力被金丹迅速吞噬轉化。
    他看向石室的角落，那裏放著半株冰心蓮。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道不易察覺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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