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黑霧山脈。
    天空被墨色的濃雲覆蓋，連綿的山脈像是匍匐的巨獸。
    在山脈上空，一道百丈寬的裂口憑空出現，邊緣扭曲，內部是純粹的黑暗，有嗚咽的風聲從裏麵傳出。
    那風聲刮在人身上，神魂都跟著發冷。
    一艘華麗的飛舟懸停在裂口不遠處。
    飛舟甲板上，柳媚斜倚在軟榻之上，支著頭，看著那道猙獰的空間裂縫。
    李月蓉、王衝等幾個被點名的內門弟子，站在她身後，個個神情肅穆，靈力在體表流轉，抵禦著從裂縫中溢散出的陰寒氣息。
    葉歸塵站在隊伍的末尾，穿著一身合歡宗的製式弟子服，顯得有些單薄。
    他也在看那道裂口。
    他體內的金丹，自從靠近這裏之後，轉動得就比平時快上幾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力，從那裂口深處傳來，牽引著他，讓他有一種跳進去的衝動。
    除了合歡宗，不遠處還懸停著幾艘風格各異的飛舟。
    其中一艘通體漆黑，雕刻著惡鬼圖樣的飛舟最為顯眼，正是黑心閣的座駕。
    “人都到齊了。”
    柳媚坐直了身體，慵懶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甲板。
    她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在葉歸塵的身上停頓了片刻。
    “準備進去了。”
    她站起身，赤著腳，一步步走到甲板最前端。
    風吹起她的緋色紗裙，她卻毫不在意。
    “進秘境之前，本座隻說一條規矩。”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柳媚轉過身，看著她身後的弟子們。
    “幽魂秘境，沒有規矩。”
    她的話讓甲板上的氣氛一滯。
    “生死自負，能活下來是你們的本事。在裏麵得手的東西，也全是你們自己的。”
    柳媚的話，讓幾名內門弟子眼中冒出光來。
    富貴險中求，魔道修士，信奉的就是這個。
    李月蓉卻蹙起了眉，她擔憂地看了一眼葉歸塵。
    沒有規矩，就意味著可以肆意廝殺，弱肉強食。
    這對葉歸塵來說，太危險了。
    柳媚沒有理會弟子們的反應，她徑直走向葉歸塵。
    其餘弟子的目光，都跟隨著她移動。
    那目光裏混雜著嫉妒，不解，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毒。
    憑什麽？
    他們辛辛苦苦修煉百年，才能獲得進入秘境的機會。
    這個凡人根骨的小子，憑著一張臉，就能得到宗主如此青睞，甚至要親自帶著他。
    柳媚停在葉歸塵麵前。
    她伸出手指，冰涼的指尖劃過葉歸塵的臉頰，動作親昵。
    “塵兒。”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葉歸塵能聽見。
    “秘境裏很危險，跟緊為師。”
    葉歸塵點點頭，臉上是全然的依賴。
    “弟子明白。”
    “若有不長眼的東西……”柳媚的手指停在他的唇上，輕輕摩挲著。
    “就直接廢了他。”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笑意，內容卻讓人發寒。
    “讓為師看看，我的乖徒兒究竟是兔子，還是披著兔子皮的狼。”
    葉歸塵的身體輕微地抖了一下。
    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弟子……不敢。”
    他這副受驚的模樣，讓柳媚嘴角的笑意更濃。
    可她不知道，葉歸塵體內那顆沉寂的金丹，此刻正因為秘境入口散發的氣息，而愈發活躍。
    那股氣息，讓他感到饑餓。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黑心閣飛舟上，也走出一個領頭人。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一身黑衣，麵容俊美，氣質卻陰冷得像一塊冰。
    他就是黑心閣這一代的少主，厲九幽。
    他一出現，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他的目光沒有在絕美的柳媚身上停留，甚至沒有看合歡宗的飛舟一眼。
    他隻是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那道漆黑的裂口，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貪婪與渴望。
    仿佛那裂口深處，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他。
    柳媚也注意到了厲九幽的目光。
    她眉頭輕挑，有些意外。
    這個厲九幽，對她視若無睹，這在東域年輕一輩的魔修中，可是頭一個。
    “嗡——”
    空間裂口忽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嗡鳴，旋轉的速度加快，內部的黑暗變得更加深沉。
    入口徹底穩定了。
    “開！”
    不知是哪個宗門的長老喊了一聲。
    話音未落，數十道流光便從各個飛舟上衝天而起，如同蝗蟲過境，爭先恐後地朝著那道漆黑的裂口蜂擁而去。
    “我們也走。”
    柳媚說了一聲。
    她一揮手，一道緋色的霞光從袖中飛出，卷起甲板上的所有合歡宗弟子。
    李月蓉在被霞光卷住的瞬間，立刻向葉歸塵靠近了幾步，想要護住他。
    霞光形成一個護罩，帶著眾人，化作一道流光，衝向了秘境入口。
    在即將進入裂口的瞬間，葉歸塵感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從四麵八方傳來。
    空間在扭曲，時間在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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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身邊的李月蓉和王衝等人，臉上都現出痛苦的神色，各自運功抵抗。
    柳媚布下的緋色霞光，將大部分空間撕扯之力都擋在了外麵。
    葉歸塵修為最低，本該是最難受的一個。
    可柳媚的霞光，將他保護得很好。
    他隻是覺得有些頭暈。
    就在他以為會這樣安然無恙地進入秘境時，保護著他的那部分霞光，忽然減弱了。
    不是消散，就是單純地變薄了。
    一股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空間亂流，瞬間突破了防禦，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柳媚在削弱保護他的力量。
    她在試探他。
    葉歸塵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那股亂流中，夾雜著一道極為詭異的空間波動。
    它沒有將他撕碎，而是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了他，將他從合歡宗的隊伍裏，硬生生地扯了出去。
    “師尊！”
    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下一刻，天旋地轉。
    他眼前的景象徹底破碎，隻剩下無盡的黑暗和扭曲的光線。
    他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拖拽著，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墜落。
    ……
    緋色霞光衝入幽魂秘境。
    光芒散去，柳媚和一眾弟子出現在一片灰敗的土地上。
    天空是暗紅色的，沒有太陽，隻有幾顆散發著慘綠光芒的星辰。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煞氣和腐朽的味道。
    “這裏就是幽魂秘境……”
    一名弟子喃喃自語，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柳媚沒有說話。
    她站穩之後，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身邊。
    那裏空空如也。
    葉歸塵不見了。
    李月蓉也發現了不對勁。
    “小師弟呢？”
    她急切地問道，四處張望。
    柳媚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她抬起手，感應著出發前給每個弟子都種下的神魂印記。
    李月蓉等人的印記都清晰無比，就在她身邊。
    唯獨葉歸塵的那個印記，變得極其微弱。
    那印記的位置，正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向著秘境深處的一個方向移動，並且不斷下沉。
    信號時斷時續，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計劃，出現了偏差。
    她隻是想削弱保護，用空間亂流逼出他的底牌。
    沒想到，那亂流中竟然隱藏著一股異常的空間波動，直接將他卷走了。
    那股波動……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柳媚的臉色有了些許變化。
    她抬頭，望向葉歸塵消失的方向。
    那裏的天空，比別處更加暗沉，陰氣幾乎凝結成了實質。
    在合歡宗的地圖上，那裏被標記為一處絕地。
    一個連元嬰修士進入都有死無生的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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