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趕出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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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婉兒進到書房內,陸銘章手邊還摞著幾卷書文。
    “這會兒怎麽來了?”
    陸婉兒張了張嘴,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陸銘章用下巴指了指:“坐下說。”
    陸婉兒依言坐到右側一溜排的交椅上,抬眼望向上首:“父親,咱們府裏進了壞人,您管是不管?”
    “壞人?誰是壞人,說來。”陸銘章問道。
    “祖母前些時讓謝家姐妹住進府中,原是祖母好意,誰知招了一個‘事非’進府。”陸婉兒說著,又看了一眼上首,見父親往後靠著椅背,雙手搭在椅扶上,麵上沒有過多表情。
    於是擠出幾滴眼淚,繼續道:“父親曾說過,家和方能萬事興,如今府裏因一外人,擾得人心不穩,豈不是引進一個潛在禍害。”
    陸銘章“嗯”了一聲:“你口裏的外人是指謝家姐妹?”
    “珍姐兒倒還好,壞就壞在那位戴小娘子。”陸婉兒歎了一聲,“女兒見她長得端麗標致,誰知內裏藏奸,居然……”
    “居然什麽?”
    陸婉兒便把白日的事情講了,隻是她說出來的同實際情況完全兩樣。
    “女兒正同珍姐兒在園子裏散步,正巧碰到戴小娘子和溪姐兒,便上前同她們見禮。”
    “女兒想著,這位戴小娘子乃我陸府客人,是以,並不在意她商女的身份,好意相待,想著以心換心,以誠換誠,哪承想,真真是應了一句話‘知人知麵不知心’。”
    陸婉兒以指頂著帕,在腮上拭了拭:“那位戴小娘子,當麵客客氣氣,孰料背過身,竟對溪姐兒說女兒不是陸府這棵大樹結得果兒,身上流得不是陸府的血,還挑撥溪姐兒同我爭了好一番。”
    “女兒心裏委屈,想要質問,可一想到她是祖母邀來的,生生忍下來,這還不算完……”
    陸婉兒起身,走到陸銘章桌案前,兩手並擱到案上,身子稍稍前傾,表現出急切。
    “父親,你有無在聽女兒說話?”
    陸銘章抬起眼,在她麵上睃了兩眼,點了點頭:“有在聽,繼續說來。”
    陸婉兒不知怎的,父親那雙眼眸在抬起的一瞬,讓她心裏一緊,定是多想了,父親的眼神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得起的。
    “她如今成日膩在祖母跟前,讒言惑道,哄得祖母隻聽她的。”
    “且,女兒聽她同溪姐兒私語,想著哄祖母開心,然後給她指一家世顯赫的官戶子弟。”陸婉兒歎道,“可惜謝家攤上這樣一門拐不清的表親,難怪青山寺裏急著退親,合著早有打算。”
    陸銘章擺了擺手,陸婉兒不解其意。
    “去那裏坐好,別在我跟前杵著,擋光。”
    陸婉兒癟下嘴,重新坐回交椅上。
    “她還讓老夫人給指一門親?”陸銘章問道。
    “可不是呢,居然有這樣的野心,完全是利用咱們家,這樣的人哪裏能留,還有呢……”陸婉兒仍嫌不夠,又追說道,料定隻要她道出接下來的話,父親一定容不下戴纓,必會讓她離開。
    “還有什麽,一並道出。”
    “女兒心思淺,白日在園內發生之事並未放在心裏,誰知她惡人先告狀,到祖母跟前說我無禮無識,怨我不盡待客之儀,祖母聽信了她的話,對女兒好一通說教。”
    “女兒受些委屈不算什麽,可讓這種搬弄是非之人侍在祖母身邊,無異於養虎為患,欺祖母耳根子軟,怎能讓這種人留在府裏……”
    陸婉兒兩眼濕紅,說得正聲情並茂,上首的聲音驟然把她打斷。
    “我說的。”
    陸婉兒一臉愕然,怔了半晌,磕巴道:“什麽……父親剛才說什麽?”
    陸銘章將胳膊憑著右側扶手,鬆下肩膀,一字一頓道出:“我同老夫人說的,我向老夫人告的狀,可不可以?”
    陸婉兒仍沒有反應,麵色白了又白,喉嚨像卡著東西,說不出一句話。
    “無禮無識,得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乖張刻薄,毫無一點待客之道……”
    陸銘章每說一句,陸婉兒的臉就白一分,直到後麵陸銘章又道,“如今再加兩條,混淆是非!品性不端!”
    陸婉兒心神搖顫,強撐著說道:“必是那起子小人到父親麵前亂嚼舌根。”
    “為父親耳聽到,親眼見到,何須旁人告知我,本想給你留些臉,讓老夫人提點幾句,你反告到我麵前來?!”
    陸銘章又道,“自你幼時入府,不論是我還是老夫人,從不曾對你有半點苛待,到了年紀,特意為你請了女先生並教養嬤嬤,現下看來,好的沒學著,盡耍些陰私伎倆,哪有官戶娘子的半點禮範和體統!”
    陸婉兒有些怕了,一連受了兩回訓責,她從父親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這失望叫她心裏又慌又懼。
    若她失去父親和祖母的庇護,才是最大的災難,得不償失,隻有趕緊認錯,方能博得父親的憐惜和寬容。
    “婉兒錯了,婉兒知錯了,父親大人莫要氣惱,婉兒不敢了。”
    陸銘章還算了解自己這個女兒,或者說他更了解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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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無心地道歉,同剛才一臉嫌惡的姿態全然兩派,必不是真心悔過。就算他再說多些,她也不見得能聽進去。
    這種任性霸道的心性一旦養成,非朝夕可改,必要吃過一番苦,栽過大跟頭,才能明曉其中道理,端看時間早晚罷了,早些了悟,還有得救,悟晚了,餘生唯有坎坷。
    “你若真對老夫人有心,常去陪她,而不是自己一邊貪玩,一邊怨恨旁人。”
    這會兒陸銘章說什麽,陸婉兒應什麽,半句不敢頂撞。
    “是,女兒知道了。”
    陸銘章看向陸婉兒,又道:“今日之事是你無禮在先,現下晚了,待明日,去給戴小娘子賠不是。”
    “父親!”陸婉兒睜愣著眼,有些不可置信。
    “怎的,不願意?”陸銘章淡淡一句。
    陸婉兒咬著唇,低聲道:“願意,女兒願意。”
    “下去罷。”
    陸婉兒應聲退下。
    待陸婉兒走後,陸銘章從桌後起身,走出房門,長安提燈隨在身後,兩人行到葡萄架前。
    “前些時已掐了須。”長安說道。
    陸銘章“嗯”了一聲,眼睛在綠枝嫩葉上來回巡視,然後伸出右手,一旁侍候的美婢趕緊把剪具遞上。
    陸銘章接過,把餘漏的幾綹須條絞了下來。
    “這些卷須最好吸收養分,但凡長出來,就得掐了。”
    “是。”長安斂下眼皮,順應問出,“謝家來的那位姑娘……找個由頭請出府?”
    白天在園子裏,那位戴小娘子確有挑撥之意。
    陸銘章繼續在藤條中尋著,一有冒頭的卷須,便給絞下,兩瓣鋒刃之間一截細條,新嫩的綠色,像知道自己的性命即將終結,在鋒刃間顫了顫。
    那晚的情形在陸銘章腦中浮閃,他告訴她私自篡改貢品會殺頭,她驚欠著眼,帶著一點懵懂,懵懂中又蘊著懼怕,訥訥說著:
    我不懂……
    “留著罷。”陸銘章說罷,將手中的剪具放回丫鬟手裏的托盤,再接過半濕的巾帕拭手。
    長安麵上不顯,心裏卻驚訝。好像隻要涉及到這位小娘子,阿郎便有些不同。
    上次,阿郎費口舌同她講貢品事宜,他家阿郎是何人,統著整個大衍朝的調兵權,所掌司部同中書門下並稱“二府”,一個主軍,一個主政。
    多少人費盡心機隻求在他麵前現一眼,若能得他一句話,那更是了不得,不知得多少便利。
    他卻跟一個商女談毫無意義的貢品章程。
    阿郎的脾性他很了解,麵上溫肅,實則內裏明決機警,機鋒暗藏,否則怎能這麽個年紀同那些老狐狸分庭而峙。
    長安收回神思,問了另一件事:“過幾日便是花燈節,可要小的從暗處派人隨在小主子身邊?”
    陸銘章眉頭蹙起:“你去安排,再不能出現上次的醜事。”
    長安應下,他家小娘子屬實太胡鬧,同謝家小郎共車私會。
    雖說當時他們帶兵開道,還是走漏了一星半點消息於官眷內部。這一星半點的猜忌足夠影響婚嫁,就是沒有什麽,也變得有什麽了。
    否則,阿郎怎會看得上謝家。
    ……
    次日,戴纓剛從上房請安回攬月居,才在院中坐下喝兩口茶,歸雁氣咻咻跑來。
    “娘子,娘子,她們來了。”
    戴纓一聽這個“她們”,便知是陸婉兒和謝珍,當下理了理衣襟,不緊不慢地立起身,看向月洞門。
    不一會兒,呼啦啦一大波人把月洞門映得滿滿當當。
    當頭一人正是陸婉兒,她的身後跟著謝珍,還有十來個五大三粗的婆子。
    這一幕同前世何其相似,戴纓掐了掐手心,泛寒的惡心感再次湧上喉嚨。
    她們來到她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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