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思被他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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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纓將胳膊肘支在窗欄上,臉偎於掌心,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在窗台輕輕畫著。
    她思索事情時,便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
    陸婉兒同謝家的婚事雖未定下,可陸家如今是默許的態度。
    一來謝容這人外表清俊,時人大多還是看重外貌,再加上他本人才能出眾,這兩頭為他增色不少。
    二來,便是陸婉兒對謝容的癡意。
    三來……這裏麵一定有些什麽事情,譬如兩人早已暗通款曲。陸家為了顧全家族的臉麵,不得不順應下這一門親。
    如無意外,他二人的親事應該很快就會有眉目。
    陸婉兒迫不及待想嫁她的意中人,而謝容又急於娶陸婉兒,借陸家的勢,以達仕途。
    ……
    花燈節前夕,街市上已有小商販支攤掛賣花燈。花燈各式各樣,紅的、綠的、黃的還有彩的,顏色繽紛。
    不過這會兒的花燈少了節日的喜氣,直到花燈節當日,它們才算真正亮起來。
    陸府的下人們在天未亮起時,便忙碌起來。
    戴纓睡得迷蒙,聽到聲響睜開眼,醒了一會兒神,支起身。
    “娘子,起了麽?”歸雁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戴纓“嗯”了一聲,房門開啟,歸雁一臉笑意地進入,一麵打開窗戶,一麵說道:“今日花燈節,府裏結了好多花燈呢。”
    戴纓下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光已然大亮,院中的樹杈上掛了幾盞小果燈,燈罩染了顏色,看著又新巧又有趣,亮起時,應該更加好看。
    耳邊歸雁的聲音仍在繼續:“今日穿鮮亮些?”自打娘子病過後,性情變了許多。
    以前愛穿的鮮亮衣衫全都收起,把幾套素服來回穿,一頭烏雲般的髻兒光溜溜,也不簪珠翠,左腕子上隻有一對銀鐲和翡翠鐲,連那白皙的頸脖也空著。
    主子底色好,素著也是好看的,隻是那明麗的五官和風姿合該用金、錦映著。
    毫不誇張地講,別家娘子稱“千金”,她家娘子一旦妝成,那就是萬金之姿。
    戴纓點了點頭:“今日不好太素,就照你說的。”
    歸雁忙不迭從櫃中取了衣衫,又招了兩個丫鬟一齊伺候戴纓穿戴。
    落後,孔嬤嬤走進來,問可要上朝食。
    見了戴纓的裝扮,臉上立馬露出笑來:“這才是,小娘子就該穿鮮亮些,之前我還納悶,怎麽一到京都,娘子就改換行頭,妝也不上了,胭脂也不搽了,連那頭上的花鈿也除了,嬤嬤我還以為京都城時興清寡樣哩!”
    歸雁一麵替戴纓簪嵌寶釵,一麵俏皮道:“嬤嬤也該誇誇我。”
    “你這丫頭也就這點好了。”孔嬤嬤說道。
    歸雁把臉一紅:“嬤嬤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戴纓本是沒有笑的,結果讓兩人的對話引得笑出聲:“嬤嬤不輕易誇人,你能得她一個‘好’字,知足罷。”
    歸雁想了想,好像還真是,繼續認認真真給戴纓妝扮起來。
    攬月居的丫鬟們忍不住朝戴纓多看幾眼。
    隻見其一身霓色闊袖長衫,交領處露出一片月白抹胸,上麵橫臥著微微凸起的鎖骨,項上戴著鑲寶石項圈。
    這身衣服裁剪得十分合體,把戴纓身體的曲度勾勒出來,特別是那脈脈細腰,還有衣領間纖長的頸兒。
    不裝扮時,像是雨後海棠,飲了水,淹潤的秀色。
    而裝扮起來,便是盛麗精琢的瓊花玉樹,惑得人移不開眼,閑雅也有,嬌媚也有,殊麗也有。
    這位戴家娘子……有些特別……
    戴纓近兩日未去上房,隻因上次晚歸,被陸銘章驚出一身汗,真如孔嬤嬤說的,有些鼻塞聲重,是以在屋子裏休養。
    “你們小娘子可起了?”門外響起一道人聲。
    “起了,正在用飯。”歸雁將人迎了進來。
    那人麵上帶笑,正是陸老夫人身邊的石榴,一進入,一雙眼珠子滴流流在戴纓身上往來。
    “石榴姐姐快請坐,一起吃些?”戴纓讓下人們添碗筷。
    石榴知她客氣,自己哪能真就坐下,遂說道:“快別忙活,我早用過飯了,老夫人特意讓我來請小娘子過去,那邊熱鬧得了不得,就差你了。”
    戴纓隨口問了句:“都去了?”
    石榴順著她的話回道:“二房、三房的也在,就連偏院的那位哥兒也去了,隻是咱們家男主子們沒在,皆有公務在身。”
    戴纓暗暗鬆下一口氣,自那日被陸銘章規訓後,她一直提心吊膽,這病指不定就是憂心所致。
    先是陸婉兒到他麵前告狀,之後她的小心思又被他戳破,隨時可能被人請離,聽石榴說他不在,放下心來,讓歸雁沏了新茶,又端來兩盤茶點。
    石榴於一旁告了座,喝了些茶,又拈了兩塊茶點吃。
    “我也不能多坐,這就過去了,戴娘子用了飯就過去,老夫人念你好幾遍。”
    戴纓點頭道:“好,我一會兒就來。”
    石榴去了沒一會兒,戴纓也往上房去了。
    一路行去,園中的樹木山石綴上了各式各樣的絹燈,又用紗、綢係結張護,招展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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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走到上房門首,裏麵傳來歡樂的笑聲,戴纓進入,同她初次來陸府時一樣,屋內坐滿了人。
    上首坐著陸老夫人,她的身邊還坐著一個華衣錦服的瘦小老夫人。年紀看起來同陸老夫人不相上下,隻是周身縈著病氣,精神不好。
    戴纓猜測這位應該是三房的老夫人,也是姚夫人的婆母,袁氏,聽說她身子骨一向不大好。
    戴纓上前,疊著雙手朝陸老夫人行了萬福:“老夫人萬福金安。”說罷又朝另一邊行萬福:“袁老夫人萬福金安。”
    陸老夫人讓戴纓起身,又對袁老夫人笑說道:“纓丫頭一來,把咱家的幾個都比下去了,可知老天爺是公平的,精秀的人兒也不止生在咱們這些仕宦之族。”
    袁老夫人笑道:“我聽姚丫頭說,家中來了個好伶俐的人兒,今日一見,果然如是。”
    眾人也跟著應和。
    陸溪兒起身走向戴纓,拉她坐到自己身邊。
    戴纓這會兒才發現,陸溪兒身邊還坐了一小兒,看起來五、六歲的模樣。
    小兒粉妝玉琢,黑亮亮的大眼,睫毛很長,嘴巴粉粉的,嘴角還有一粒殘渣。
    眼前的稚兒讓戴纓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兒,若能長成,一定也是可愛討喜的。
    戴纓看著小兒的同時,小兒也看向她。
    見她伸出一指,往自己的嘴角點了點,小陸崇眨了眨眼,不解其意,臉稍稍一紅,扭過頭,不理。
    戴纓怔了怔,旁邊的陸溪兒說道:“崇哥兒是我小叔家的孩子,出來得少,有些怕生。”
    戴纓點了點頭,眼珠輕斜,不由自主地又落到小兒的側龐,肉肉的小臉紅了一大片,一直紅到耳梢,而那粒殘渣仍驕傲地粘在嘴角。
    “嘴角的渣滓留著明日再吃?”戴纓往小兒身邊挨近,故意壓低聲音,像是說著悄悄話。
    陸崇背部一僵,抬起手,若無其事地抹了抹嘴,然後將臉偏向戴纓,嘴巴往旁邊一撅,示意她看。
    戴纓搖了搖頭,意思是沒了,陸崇又規規矩矩重新坐好。
    隻見他小小的身板坐得直挺挺,雙手擱在腿上,稚嫩的臉上卻作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明明才五六歲的年紀,坐在椅上,雙腳還夠不著地呢,卻做出一副老境樣。
    這孩子……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底色。
    戴纓一抬頭,發現對麵的陸婉兒正看著自己,眼中神色不明,見戴纓望過來,揚唇笑了笑。
    眾人坐了一會兒,一麵吃茶一麵閑說家常,然後起身往園中去了。
    陸老夫人和袁老夫人走在最前麵,身邊圍簇著二房的何氏、三房的姚氏,還有一眾丫鬟、婆子們。
    陸婉兒和謝珍隨後一腳,兩人不知低聲說著什麽,這二人,一個心性帶惡,一個狹隘虛榮,各懷鬼胎。
    戴纓正思忖,感覺有什麽扯自己的衣袖,低頭一看,就見陸家的小阿郎正仰頭看著自己。
    “崇哥兒,怎麽了?”
    小兒抿了抿小嘴,眼中閃動著光,問道:“天黑後是不是可以出府看花燈?”
    戴纓微笑道:“你想出府?”
    陸崇連連點頭,再次發問:“可以出去麽?”
    戴纓正要回答,陸溪兒拉住她,對她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搖了搖頭,戴纓不解其意,陸溪兒附耳,壓低聲音說道:“別應下,躲遠些,莫給自己找麻煩。”
    “這是怎麽說?”
    陸崇同陸溪兒血緣上更親,怎的是這副態度。
    陸溪兒張了張嘴,一臉難色,有些事情她不好道出,她親祖母把陸崇看管得什麽似的,雖說小叔回了,將崇哥兒接到身邊教養,可她那個祖母簡直沒法說……
    有一次,她見崇哥兒成日困在房裏,不是抄書就是呆坐,便把他帶出院子,玩了半日。
    結果,好嘛,祖母指著她的鼻子罵,說她吃裏爬外,丟人現眼,為了去那邊討巧,讓弟弟也跟著一起沒臉。
    不僅罵,還罰她在院子裏跪了半日!
    她堂堂陸府嫡出的姑娘,在下人麵前罰跪,她不要臉麽?後來還是上房來人,將她帶走。
    那日她在陸老夫人的上房歇宿,哭了一整夜。
    自此,她隻顧自己,再不敢沾陸崇的邊了,就怕引火燒身,所以好意提醒戴纓,莫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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