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白疼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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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纓的酒量淺,喝過幾盞便有些暈然,趁著微醺的醉意,問出一直以來心裏的疑惑。
    “大人對我與別個不同,這是為何?”
    問完,便望向陸銘章。
    他在宮宴上已飲過酒,這會兒又是幾杯下肚,麵上不再冷著,有了紅紅的溫度,眼裏浸潤著不一樣的光。
    陸銘章豈是別人問什麽就答什麽的人,隻聽他反問:“我對你有何不同了?”
    “大人對阿纓的耐心更多,雖然肅著臉,可就是不一樣……”
    “那你說這是為什麽?”陸銘章仍是問道。
    這話叫戴纓怎麽回答。
    陸銘章見她臉上憋得通紅,隱隱笑出聲:“你不是叫我多疼疼你麽,怎麽對你好了,你又一臉的苦惱,若因此徒生愁思,豈不是我之罪過。”
    戴纓呆了呆,那日情急之下,她喚了他一聲叔父。
    “所以……大人對阿纓不一樣,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惜?”她有意將語調放鬆。
    陸銘章在她麵上端詳一會兒,又替自己倒了一盞酒,眼也不抬地說道:“是。”
    這聲應答叫她莫明鬆下一口氣,也許隻有這個回答才能將事情簡單化。
    “這世上待我好的人不多,大人是其中一個。”
    戴纓有些醉了,醉了後話就密,就在她戚戚喳喳說話間,門扇被叩響,長安的聲音從外響起。
    “阿郎,麗春院的蘇小小候於襄樓,求見大人一麵。”
    陸銘章還沒什麽太大反應,反而是戴纓心裏一突。
    “這種事也報到我這裏?什麽規矩?”陸銘章說道。
    門外靜了一會兒,聲音再次傳來:“蘇小小說,她認識戴小娘子,是戴小娘子引薦來的。”
    陸銘章看向戴纓,聲音沉了下去:“你引她來的?”
    戴纓把眼一睜,擺手道:“沒有,怎麽可能引薦,就是……”
    “就是什麽?”
    戴纓不敢隱瞞,便把月光紗一事說了。
    半晌,對麵沒有聲音,終於,陸銘章溫涼的聲音傳來:“原來我的功用在你這兒就值一件紗衣。”
    他是有些氣的,那日她替他更衣,小心翼翼地探問,想讓他中秋陪她,他應了,包下襄樓整個三層。
    合著打得這個主意,利用完了,還故作懵懂地發問,他對她的不一樣,是不是源於長輩對晚輩的疼惜。
    好肥的膽,竟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
    陸銘章站起身,眼往下睨著,聲調恢複到往日的漠然:“白疼一場。”
    說罷,不等戴纓答話,甩袖離去。
    戴纓僵在那兒不動,說不上來是種什麽感覺。
    ……
    接下來幾日,有關中秋那夜蘇小小身上月光紗的消息不脛而走,來自一家叫華四錦新開的綢緞莊。
    戴纓很忙,打出了名頭,後續還有更多的事需要料理,那夜同陸銘章的不愉,很快被她拋在了腦後。
    她心底有一個計劃,先開綢緞鋪,這隻是第一步,後麵打算再開酒樓,酒樓她打算用自己攢的私房錢。
    日後於她而言,多一分保障和底氣。
    這個過程不一定好走,開一個小小的綢緞鋪已耗去她大部分心神,不過想法已成,會一點點去完成。
    如今開的這家綢緞鋪子在城南,差不多已有了形狀,接下來她讓秦三在城東另尋幾間鋪麵,仍是打通,再開一家綢緞莊,作為華四錦城東店。
    有了城南鋪子的經驗,城東的鋪子開起來水到渠成,前期仍叫陳左帶一幫人修整店鋪。
    一來兩人相熟,信得過他,二來有了這份營生,他夫妻二人的日子也好過些。
    自那日中秋過後,戴纓沒怎麽見到陸銘章,偶有兩次,還是在老夫人的上房不期遇見。
    他同老夫人閑話,她去了,向他見禮,他淡淡掃向她,頷首回應。
    近些時候,戴纓終於清閑下來。
    城南的鋪子有秦二料理,無需她操心,城東的鋪子還在前期修整,有事自有人知會她。
    是以,這些時,白天常在陸府不出。
    這日午後,她去了上房,陪侍陸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老夫人突然起了興想打葉子牌。
    於是,她還有石榴,外加老夫人,三人湊成一桌。
    剛玩了兩場,下人來傳,大爺來了。
    陸銘章走了進來,先拜見過老夫人,戴纓仍照從前那樣,上前道了萬福。
    “來得正好,同我打幾場,看看你的牌技有無見長。”陸老夫人說道。
    陸銘章應聲坐了下來。
    “纓丫頭,你也坐,咱們三人玩。”陸老夫人轉頭看向戴纓,戲說道,“大人的牌技不好,別看他大人大事的,專打一手屎牌。”
    戴纓忍不住,掩嘴笑出聲。
    “母親也太瞧不上兒子,兒子贏不過您,難道還贏不過這丫頭?”陸銘章說道。
    陸老夫人笑道:“來,來,別多話。”
    戴纓落座,石榴在一旁洗牌,發牌。
    就這麽打了幾場,盡是陸老夫人贏牌,戴纓算是看出來了,坐於上首的陸銘章專往老夫人手裏喂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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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老夫人不知覺,還對戴纓說道:“我說什麽來著,你看看他這牌技,太無趣,下桌,下桌,你別打,換石榴。”
    陸銘章隻好下了桌。
    陸老夫人覺著自己兒子牌運差,不願他立在自己身邊,陸銘章隻好笑著走開,然後走到戴纓身側。
    戴纓挺了挺腰背,忽略掉來自身旁的視線。
    老夫人玩牌時態度認真,屋裏變得安靜,隻有牌紙落下聲,接下來,戴纓連贏兩場。
    “你倒是旺她。”陸老夫人對兒子嗔怪。
    陸銘章搖頭笑道:“杵在這裏怎麽都不是,罷了,罷了,還是不在這裏招母親的嫌了。”
    “快走,莫在這兒招我的眼。”
    陸銘章施了退禮,出了上房。
    待他退下後,陸老夫人一邊出牌,一邊對戴纓閑說:“你們出發去青城,我還擔心來著,叫他先把身子將養好,再去,他沒說什麽,仍是按著原定的初五啟程。”
    戴纓從旁靜靜地聽著。
    “一路上,他那病可有更嚴重?”
    戴纓答道:“大人先前咳得厲害,到後來才漸好。”
    “他說了,一路多虧你費心照看,當初他說要帶你一道去青城,我還有些擔心,怕路途太遠,太顛簸,你女兒家身子骨弱,受不得,結果反叫你看護他。”
    戴纓攫取話裏的信息,問道:“大人說帶我一道去青城?”
    “是,你莫不是忘了,當時你也在呢。”陸老夫人出了手裏一張牌。
    一邊的石榴打趣道:“戴小娘子忘性也大,就是老夫人差人叫你來上房,告知你,謝家派人接你和珍姐兒回謝府那一次,可還記得?”
    戴纓自然記得,老夫人叫她去上房,她到時,陸銘章正同老夫人低聲說著什麽,見她來了,瞥了一眼,然後起身離去。
    待他走後,老夫人告知她,讓她回謝府。
    她誤會了他,以為他讓老夫人將她請離,後來,怒氣衝衝到書房尋他,說了一些以下犯上的話。
    她怎麽會不記得呢。
    照這樣一說,在她未去福興樓前,他就打算帶上她的。
    再一細想行路間他拖著病身的堅持,也許他本可以病愈再出發。
    “快出牌,怎麽發怔起來。”陸老夫人催促道。
    戴纓扯出一抹笑,看著手裏的紙牌。
    ……
    從上房出來,已是傍晚時分,戴纓回了攬月居,沒坐上一會兒,去了前院書房。
    “大人在屋裏麽?”戴纓問守院小廝。
    “家主回一方居了。”小廝回道。
    戴纓又往一方居行去。
    長安引她在外廳坐,讓下人看了茶,然後去裏屋報知。
    等了一會兒,陸銘章才走出,似是在小憩,麵上帶有絲絲慵倦,戴纓欲起身,陸銘章壓了壓手,示意不必,然後坐到她的對麵。
    “如何?你和老夫人誰是贏家?”
    戴纓笑道:“老夫人若不是贏家,這會兒還散不了場呢。”
    總算知道,為何陸銘章要給老夫人喂牌了,老人家好勝心太重了,不贏不罷手。
    說罷,兩人沒再說什麽,就這麽安靜下來。
    陸銘章的貼身丫鬟叫七月的,替二人沏了茶,然後帶著屋中下人退了出去。
    戴纓在心裏醞釀,開口道:“阿纓特意來謝大人。”
    “謝我什麽?”
    “謝大人帶我回鄉。”
    陸銘章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啜了一口:“中秋那晚你已謝過。”
    “不一樣,之前以為大人是順路帶我回鄉,原來不是。”戴纓抬眼,看向陸銘章,“大人不記小人過,中秋夜的事是我的過錯,特來給大人賠不是。”
    “這世上待我好的人不多,大人是其中一個,這話出自真心,阿纓想問……”
    陸銘章不言語,等她繼續說下去。
    “大人是否還在氣惱?”戴纓問道。
    陸銘章放下茶盞:“我若說還在氣惱,你待如何?”
    “大人若氣惱,那麽……先前大人應下我的話可作廢。”
    八分真誠,真誠中另有二分有恃無恐的狡黠。
    陸銘章就那麽看著對麵的戴纓,她也回看向他,睜著一雙妙目,不帶一點回避,這話聽著是退讓,實則是不動聲色的試探。
    這個時候的陸銘章在想,什麽是恃寵而驕,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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