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自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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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銘川料到自己母親不會同意,卻沒料到她這樣大的反應,此時他若出言頂撞,隻怕老太太會倒地不起。
    於是不得不將他大哥抬出,叫他母親閉嘴。
    曹氏懼陸銘章,陸府上下皆知。
    然而,陸銘川又一次料錯了。
    在他提及陸銘章後,曹氏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就此作罷,反是將手邊的茶盞揮落在地,刺耳的言語伴著碎裂之聲響起。
    “你……你眼裏是沒我這個母親了,你們都不將我放在眼裏,我知道……上上下下都把我當個笑話兒,如今,連……連你也看我笑話……”
    曹氏再次起身,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往外迸:“你若敢聘這小賤人,我立時到祠堂撞柱,讓滿京都的人瞧瞧,何等狐媚把陸家公子迷得忤逆不孝!”
    陸銘川看著母親一臉狠絕,心裏縱使不甘,卻也不敢再說什麽,怕她氣出個好歹,遂一聲不言語地離了桂蘭院。
    人剛走,曹氏便帶人往上房行去。
    此時天色微暗,上房預備飯食,陸老夫人剛走到外間,就見曹氏急如風地進來,抓住她的雙臂,悲哭出聲。
    “姐姐怎麽還留著那禍害,快快把她打出去,我的哥兒被她惑得連我這個母親也不認了。”
    曹氏急走了一路,這一哭,更是上氣不接下氣。
    陸老夫人讓丫鬟攙她坐下。
    “先喝口茶,慢慢說來。”
    曹氏從丫鬟手裏接過茶盞,呷了一口,拿盞的手顫著,顯然是氣狠了。
    曹氏把盞擱下,歪倚著,一手撫拍胸口。
    “謝家人就沒一個好東西,才請走一個下作的,原來留下的那個更是大隱患,適才,川兒跑來跟我說,他要聘那個商女為妻,我不同意,跟我鬧了好一場。”
    陸老夫人緩了緩,明白過來這話的意思,曹氏口中的商女指的是戴纓,不免吃驚道:“老三要娶纓丫頭?!”
    一提這話,曹老夫人的眼淚更止不住,她好好的一個哥兒,怎能叫那樣的女子禍害。
    “老姐姐可不能不管呐,這人是你招進來的,如今麻煩卻落到我的頭上……”
    陸老夫人眉頭緊蹙,雙唇微抿,先是驚愕,再是不解,之後是沉下來的惱意。
    “你可問清楚了?還是說這隻是你的猜忌。”
    “還要怎麽問,他都說到我跟前了,還把老大抬出來,說晏哥兒不反對,這是拿他兄長壓我哩!”
    陸老夫人耳中聽著曹氏的怨叨,等她閉嘴後,才說:“你先回,這件事情我且問問。”
    陸老夫人看著好性,卻是個落地有聲的人,此時天已黑下來,曹老夫人得了這個話,在丫鬟的攙扶中離開了。
    待人走後,陸老夫人坐在那裏半晌不言語,石榴侍在一邊,見門簾處有人探頭,悄不聲走了過去。
    “晚飯好了,可要擺飯?”小丫頭問道。
    “再緩緩,一會兒我叫上,你們再上。”
    石榴心道,這晚飯就是擺上,估計老夫人也咽不下了。
    小丫頭應聲去了。
    屋裏,陸老夫人沉著眼,心裏五味雜陳。
    一開始,謝容同陸婉兒的事,她並不讚成,謝家門第太低,後來,有一年花燈節,他二人私會,偏偏走漏了風聲,不得不結下謝家這門親。
    唯一寬慰的是,謝容這孩子看起來不錯。
    後來,她見了戴纓,起了幾分憐惜,起意叫她入到陸府客居,也是存了抬一抬她的意思,日後給她指一門好人家。
    謝珍行事不端,叫謝家人接走,她還慶幸戴纓是個行規矩步的,出身雖低,德行卻比一般官戶娘子端正。
    今日才知錯看了。
    若老三為娶戴纓同家中鬧翻,母子二人就此起嫌隙,豈不成了她的罪過?
    她是喜愛這孩子,欣賞的正是她的知進退,明事理的伶俐勁兒,可眼下發生的一切,卻把這些好印象推翻。
    難說這些好印象都是她為達目的而偽裝的,那可就留不得了……
    “讓大爺過來一趟。”陸老夫人沉聲道。
    石榴應下,出了上房,沒一會兒,陸銘章走了來。
    陸老夫人招手:“你來,我有話問。”
    陸銘章應了一聲是,坐到陸老夫人身側,靜聽問話。
    “老三同纓丫頭的事,你可知曉?”
    陸銘章眼皮微斂,點頭道:“聽說了。”
    “你應下了?”陸老夫人又問。
    陸銘章輕笑一聲:“兒子可沒應。”
    “剛才桂蘭院那邊來了,說川哥兒對她說了,你不反對……”
    “兒子隻是不反對,沒說應下,這話可是兩層意思。”陸銘章又道,“母親何必操這個心,由著他們罷,看能鬧成什麽樣。”
    “再怎麽著也是自家人,真鬧出個不好的來,也不好看。”陸老夫人唉了一聲,“想不到老婆子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還以為纓丫頭是個好的,原來藏得更深。”
    陸銘章無心地笑了笑:“這可怨不得她。”
    “怎麽怨不得?”
    “您還不了解老三?他那個性子,不是他自己願意,誰能強迫他?若是使些手段就能惑住他,那謝珍有心引誘,怎麽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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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老夫人點了點頭,隻是仍覺得和戴纓脫不離關係,不免遷怒。
    “這事你說該當如何?”
    陸銘章將眼往下一壓,複抬起:“先讓他自己處理,咱們別插手,若是處理得不好,反受埋怨。”
    “鬧大了如何是好?”
    陸銘章溫聲道:“母親放心,有我在呢。”
    而陸老夫人萬不會想到,陸銘章剛才那句“讓他自己處理”中的他是“她”,而非“他”。
    ……
    自陸銘川告訴戴纓,他會征得曹老夫人同意親事,已過去好幾日,成或是不成沒有半點消息。
    以陸銘川的行事,若曹老夫人同意,他必會迫不及待前來相告。
    當下心裏有了數。
    “歸雁。”戴纓喚了一聲。
    歸雁從外走了來:“娘子有事?”
    “你同嬤嬤把咱們的行當清了。”
    “清什麽?”歸雁不明。
    戴纓往屋子環顧道:“咱們進陸府時帶的行當,規整出來。”
    “清理行當做什麽?要出遠門麽?”
    “總不好一直住在別人家,該走了。”戴纓說道。
    歸雁怔了怔,若是從陸府離開,就隻能歸謝家了,哪怕娘子手裏有再多的財資,也沒法單立出去。
    就連客棧對獨身女子的投宿都極其警惕,通常不會接收。
    除非宗族的人都死絕了,像她們這些身為女子的,必需得依附一個“戶”,否則在律法上就是“浮口”,最不受庇護的一類人。
    歸雁喚了孔嬤嬤來,就在二人收拾時,院子裏來了人。
    “戴小娘子可在?”來人說道,“曹老夫人請小娘子去一趟。”
    該來得總會來,戴纓讓歸雁應下,隨後往桂蘭院去了。
    桂蘭院戴纓來的次數不多,進到屋裏,曹老夫人端坐上首,看向戴纓的眼神沒有一絲善意。
    “知道我為何讓你來?”
    戴纓垂眼回答:“知道。”
    曹老夫人一拍桌案,直把腕子上的玉鐲子撞成幾段,落到地麵。
    “你既知道,就趁早死了那份心,就是我死,也絕不叫你禍害我兒。”
    戴纓緩緩抬起頭:“曹老夫人息怒,為著這事氣壞身子不值當,阿纓已明白您的意思,今日來,也為著辭行。”
    “辭行?”
    “是,今日便離去了,曹老夫人不必氣惱,更不必煩心,三爺是個重情之人,他不過是為了還恩情。”戴纓停了一下,又道,“阿纓並不圖什麽,一切出自真心,也就不存在什麽恩情不恩情了。”
    曹氏趁著今日兒子不在府裏,把戴纓叫來,本打算將她喝罵一頓,想不到她自請離開。
    如此甚好,那晚她尋去上房,本想叫那邊出麵將戴纓請離,誰知等了幾日,沒有任何動靜。
    “既是這樣,我便給你存三分顏麵,去罷,明日若叫我知道你還在府中。”曹老夫人冷哼一聲,“休怪我不講情麵,屆時一封帖子送到衙門,隻說你滋擾生事,先打你二十脊杖,可聽清了?”
    戴纓垂眼,淡淡地應了一聲:“是”。
    從桂蘭院出來,欲往攬月居行去,一個歡蹦的身影從後跑來,牽住她的手。
    “姐姐,我做好功課了。”小陸崇眨著眼將戴纓看著,這意思是等她邀他去攬月居玩耍。
    戴纓蹲下身,嘴角噙著笑:“崇哥兒,姐姐今日有事忙,不能帶你玩。”
    陸崇眼睛一滴溜,俯到戴纓耳邊,握著嘴低聲道:“爹爹說了,姐姐會住到行鹿軒,以後天天可以見到。”
    戴纓笑了笑,撫了撫他的小腦袋。
    照顧陸崇的田婆子聽到一點風聲,料想這位戴小娘子在陸府住不久,怕陸崇童言無忌,於是將他拉開。
    “哥兒,先生叫你呢。”
    陸崇嘟起嘴:“功課都做完了。”
    戴纓目送陸崇離開,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
    “什麽?!你要走?”陸溪兒驚詫道。
    “是,本就是暫住,總有離開的一日。”
    她住在陸家這些時日,同陸溪兒相交甚好,走之前還是同她說一聲。
    “怎麽這樣突然?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陸溪兒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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