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寫一封放妻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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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傑自己是行武之人,看得出來,那名親隨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不論行到哪裏,半刻不離他家主人。
    眾人吃過後,各自尋了位置,就地歇息。
    陸銘章靠坐到一棵樹下,眼皮微斂,宇文傑走到他身側坐下,問道:“先生可有把握贏這一戰?”
    陸銘章看向宇文傑,玩笑似地說道:“我若說沒有把握,將軍心裏必是想,不如現在宰了,免得費腳力去三關。”
    宇文傑一怔,臉上堆起笑:“先生說笑了。”
    “將軍放心,不會給你砍我腦袋的機會。”陸銘章略有深意地說道,“大燕關,某一定會拿下。”
    宇文傑隻當一句再普通不過的閑話,隻有長安聽出了最後一句話裏的意思。
    ……
    三日的采茶節過了,戴纓的小食肆重新忙碌起來。
    同往日沒有不同,除開一點,那就是她的小店多了一位不速之客,也有可能是兩位。
    馮牧之和他那位叫賀三郎的友人。
    先時她還擔心馮牧之的身份,叫學子們在店中不自在,從而影響她的生意,好在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這位院首即使來,也是學生們用罷午飯回了學院後才來,也就是下午那一時段。
    有時他一人,有時同他那位友人一道。
    二人來了後,尋到窗邊的位置坐下,點幾盤小菜,要一壺桂花釀,邊吃邊閑話,吃過後,再小坐一會兒就離開。
    他們會把時間和學子們錯開。
    這日閉店後,陳左趕著驢車載著幾人往回走。
    “娘子,先前一直跟著咱們的馬車沒了。”歸雁說道。
    戴纓看了一眼身後,空空的街道,隻有零星幾個晚收攤的商販。
    廚娘接話道:“想是咱們多想了,就是同路經過之人。”
    戴纓收回眼,那馬車不知從哪一日出現的,就那麽不近不遠地跟著,好像采茶節之後就再沒見過。
    彼邊,寬闊的馬車內坐著兩人,一個坐於正中間,一個坐於側麵。
    坐於側麵之人深色錦衣,鼻梁英挺,張了張嘴,似是有話要說。
    而坐於正中之人麵目柔和白淨,聽他開口道:“你今日怎麽看著有些不對,有什麽話說?”
    馮牧之話音剛落,坐於側麵的賀三郎麵色更加古怪。
    “我這兒有個消息,不知你要不要聽?”
    “你說出來,不就是想叫我知曉,快些說來,莫要繞彎子。”馮牧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
    賀三郎揭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低聲道:“我也不知這消息對你來說是好是壞……”
    馮牧之示意他繼續。
    “那半閑小肆女店家的官人,我打聽了,費了好大一番工夫,終於探聽到了,你道是誰?”賀三郎說道。
    “誰?”馮牧之心頭微緊。
    “她那官人也是大衍人,同她一道來的羅扶,如今正在郡王府任職。”
    “郡王府,祁郡王?元載?”
    馬車突然一個顛簸,叫馮牧之手上的茶水潑灑出來,他卻恍若不覺,再一次確認:“可是他?”
    “正是這位大人。”賀三郎又道,“所以我才說,這消息於你而言不知是好是壞。”
    賀三郎的意思馮牧之明白。
    “那人在郡王府謀得什麽職?”馮牧之問道。
    賀三郎嘲諷一笑:“若是護院或是別的什麽管事,哪怕是個雜役,我還同你說這個做什麽,她那官人在祁郡王跟前做幕僚。”
    聽到這裏,牧馮之將眉頭一皺,說道:“咱們這位郡王最是荒唐之人,常在府中設宴,同一眾‘誌趣相投’之人醉生夢死,而這些誌趣相投者便是那些所謂的‘幕僚’。”
    “你說說看,這樣好的一位小娘子,長得好不說,言語甜淨,脾性也好,怎的跟了這麽個人,她那官人從前就是再品行端方,進了郡王府也要汙一身泥垢出來。”
    賀三郎又道:“聽說前些時被派出去了,不知做什麽,我說這是好消息,是覺著這女子不該跟這樣一個烏糟人,你就是抱得美人歸,也不必有負罪感,既然有心於人家,拿出點動靜來,別總往人店裏一坐,吃完拍拍屁股就走,誰能知道你的心意。”
    “我說這不是好消息,你該知道的,同郡王府有牽扯之人,咱們惹不起。”
    賀三郎以為自己這話說完,馮牧之會像以往那樣緘默不語,誰知他冷嗤一聲:“有什麽惹不起,還有……什麽品行端方,做郡王府幕僚的就沒一個品行端方。”
    賀三郎試探道:“你這是……決定了?”
    馮牧之沒有給出回答,不過賀三郎知道這是默認了。
    隻是他好奇,以馮牧之的性格,接下來會怎麽做,心裏這麽想著,便問了出來。
    “自是不能叫她為難,她一女子,我同她說多了話,反倒替她招惹是非,她開門做生意本就艱難,且在學院周邊,叫人知道了,不知會傳出什麽話來。”馮牧之說道。
    賀三郎覺著有理,更加好奇道:“那你待如何?”
    “她那男人既然在郡王府供職,反而好辦,左不過為了錢財。”馮牧之說,“待那男人歸來,我親自找上他,任他開口提條件,要錢還是要名,盡數與他,再叫他寫一封放妻書。”
    賀三郎想了想,覺著可行,馮家在羅扶根基深厚,應付一個白身還是綽綽有餘,真就如馮牧之所說,與其彎彎繞繞不如直接找上本尊,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隻是……你興興頭頭這般計劃,你家二老願意你娶一嫁作人夫的婦人?”賀三郎問道。
    “我家二老你還不知,最是和善之人,不過你提醒得也對,放心,我自有辦法。”
    賀三郎不知他有什麽辦法,不過馮家二老確實是頂頂好相與之人,性格寬厚,出了名的好脾氣,坊間有人玩笑,若馮家哪日開府招下人,那名額都還得爭搶。
    隻是賀三郎疑惑,馮牧之說得自有辦法,到底是什麽辦法。
    ……
    這日午後,學子們回了學院,店中無人,這個時節天氣越發熱了起來,歸雁和廚娘各自找了個角落,困覺。
    戴纓將賬本理好,看了眼外麵明晃晃的日光,隨即伏在案後,枕著胳膊,微闔起眼,打算小憩。
    感覺一個影兒罩下來,抬起眼,先是怔了怔,待看清眼前之人,從櫃台後站起。
    “馮院首來了,快請坐。”戴纓走出櫃台,將人引到他常坐的窗邊的位置,歸雁走來倒茶水。
    馮牧之側目看了一眼窗台上的綠植,笑道:“這盆栽長勢好,必是精心養護著。”
    “倒沒刻意去管它,也就是澆澆水,想吃些什麽?”戴纓問道。
    馮牧之示意她坐到對麵:“你坐,今日來不為用飯,另有一事相求。”
    戴纓斂衣坐於對麵,點頭道:“馮院首隻管說來。”
    “我家老夫人不知怎的,總也吃不好,平日就是再沒胃口,多少也能咽下小半碗飯,最近卻是連筷也不願動。”馮牧之說著搖了搖頭。
    “想是天氣太熱。”戴纓說道。
    “是,我聽書院裏的徐昆說,他家老夫人喜食你家醃製的魚塊……”
    不待馮牧之說完,戴纓會意道:“院首若是不嫌棄,我叫廚房包些開胃小食與你?”
    馮牧之擺了擺手:“我的意思是,想請你家廚子過府,替我家老夫人做幾樣菜色,叫她嚐一嚐,看看合不合她胃口。”接著又追說一句,“自然了,必不叫你們白忙一場。”
    “倒不是為著錢財,能得馮院首青目,是我的榮幸,亦是店夥計的榮幸,隻是我這小食肆隻阿左一個,鋪子離了他便是灶冷鍋涼。”
    馮牧之笑道:“我料想到了,你看這樣好不好,待你們日暮時分閉店後赴我府上,也不多做,隻做三四個菜色便可,不費太大功夫。”
    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個錢袋推到戴纓麵前:“隻當幫我一個忙,日後若有難處相告,某必不推辭。”
    戴纓想了想,錢倒在其次,主要是她在人家門前做生意,抬頭不見低頭見,這點忙若是不幫,未免有些說不過去,顯得不近人情。
    “既然院首這般說,纓娘應下,你看哪一日合適?我也好做安排。”
    馮牧之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我是沒問題的,不過我得問一問阿左。”戴纓回道。
    馮牧之微笑頷首,示以她請便。
    戴纓去了廚房,不過一會兒走出來:“問過了,阿左那邊沒問題,日暮後我們赴貴府。”
    馮牧之起身拱手道謝,約定好時辰,沒再多說什麽,離開了。
    閉店後,戴纓等人乘車往馮府去了,到了馮府門前,車剛停當,人還未下來,已有下人迎上來。
    “可是半閑小肆的女東家?”門子恭聲問道。
    戴纓頷首稱是。
    門子確認後,態度更加恭順:“諸位請隨我來。”
    戴纓心裏納罕,從外觀馮府,灰白石砌成的高牆,往外延展,幾乎占了半個坊市,朱紅大門,門上縱橫門釘。
    她想過馮牧之作為春秋書院的院首,家境必是殷實,卻未曾料到,住這樣大一座宅子,這宅子比之大衍那些頂極權貴,也不差什麽,毫不誇張,同陸府有得一拚。
    而這守門小廝很知禮數,沒有豪奴慣有的刁鑽態度。
    門子在前引路,戴纓等人從角門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