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蘇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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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冰冷,仿佛沉入了萬古不化的玄冰深淵。
    淩諭的意識在破碎與彌合的邊緣反複掙紮。每一次即將徹底沉淪時,丹田深處那微塵般的幽紫道種便會艱難地閃爍一下,散發出微弱卻頑強的吸力,將三縷精純卻冰冷的能量流緩緩扯入,維係著他最後一線生機。
    那三縷能量,源自被抹殺的三名元嬰修士。他們畢生苦修的精華,在萬道始祖那匪夷所思的手段下,並未回歸天地,而是被剝離了所有個人印記與雜質,化為了最本源的“養料”,正被淩諭的身體本能地吞噬。
    這個過程緩慢而痛苦。元嬰級的能量對他這具尚未真正開始修煉的身體而言,太過龐大和霸道。即便已被煉化提純,依舊衝擊得他經脈欲裂,如同細小的溪流強行容納江河奔湧。
    但“萬道神體”的恐怖之處正在於此。它的“饑餓”超越了常理,它的“消化”能力同樣逆天。在那無盡的道饑驅動下,身體如同幹涸了萬年的沙漠,貪婪而瘋狂地吸收著每一滴能量。
    破碎的經脈在能量的衝刷下艱難修複,又在下一刻被更洶湧的能量衝垮,周而複始,如同經受著酷刑。但每一次破碎與重生,新生的經脈都似乎變得更加堅韌,內壁上那些青綠色的暗痕也愈發清晰明亮。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縷能量被徹底吞噬殆盡時,淩諭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從無盡的黑暗與痛苦中掙脫出來,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破舊屋頂的朽木,以及從縫隙中透下的微弱天光。
    他依舊躺在祖屋的廢墟裏,渾身劇痛無比,仿佛被拆散了重裝,但那股生命急速流逝的冰冷感已經消失。內視之下,他震驚地發現,自己的傷勢竟已恢複了小半,雖然依舊嚴重,但已無性命之憂。
    更讓他心神震動的是,丹田內那原本微塵般的幽紫道種,此刻竟壯大了數倍,雖然依舊渺小,卻凝實了許多,緩緩旋轉間,自發地散發出一絲絲微弱卻精純的力量,滋養著殘破的身體。
    “那三縷能量……”淩諭立刻明悟,是那三個黑衣人所化的“養料”救了他,並初步滋養了道種。
    這便是“饕餮進食”的含義?吞噬敵人,化為己用?
    “你……你醒了?”
    一個帶著驚疑、怯懦又無比緊張的女聲從旁邊傳來。
    淩諭心中一凜,猛地轉頭看去。
    隻見那名紅衣女子正蜷縮在不遠處一段傾倒的梁柱後,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握著那柄斷裂的赤色短刃,戒備而又恐懼地望著他。她那身華麗的紅衣多處破損,沾滿塵土,顯然之前的逃亡和墜落讓她也受傷不輕。
    她目睹了那如同神魔般抹殺三名元嬰的場景,此刻看淩諭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披著人皮的史前凶獸。
    淩諭迅速冷靜下來。他掙紮著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傷勢,忍不住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出一絲鮮血。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讓那紅衣女子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一顫,幾乎要跳起來。
    淩諭心中了然。她怕他,怕到了極點。
    他放緩動作,依靠著身後的斷牆,緩緩坐直身體,聲音因傷勢而有些沙啞:“你是誰?他們為何追殺你?”
    他的語氣平靜,並沒有敵意。
    紅衣女子見狀,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絲,但眼中的驚懼仍未褪去。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我叫蘇晚棠。來自南域炎陽宗。他們…他們是‘影煞殿’的人,為了搶奪我偶然得到的一件東西……”
    她似乎不敢多說,眼神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自己腰間一個不起眼的儲物袋。
    淩諭對什麽炎陽宗、影煞殿一無所知,也並不關心。他點了點頭,不再多問,開始默默運轉那殘缺圖錄,調動道種新生的微弱力量療傷。
    廢墟中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蘇晚棠偷偷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清秀文弱的少年,實在無法將他與之前那彈指間抹殺三名元嬰魔修的恐怖存在聯係起來。他看起來傷勢極重,氣息微弱得甚至不如一個練氣初期的修士……但這恰恰是最令人恐懼的地方。
    她親眼所見,那絕非幻術!那是她無法理解的大恐怖!
    時間一點點過去。淩諭沉浸在自己的恢複中,【元墟種玉】握在掌心,那溫潤氣流輔助著道種之力,修複速度悄然加快。
    蘇晚棠不敢離開,也不敢靠近,心中的恐懼漸漸被一種巨大的困惑和強烈的好奇所取代。
    終於,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咬了咬嘴唇,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玉瓶,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推向淩諭的方向。
    “這…這是‘生肌凝血散’,對外傷頗有效果……你,你好像傷得很重……”她的聲音依舊帶著顫抖。
    淩諭睜開眼,看了一眼那玉瓶,又看了一眼眼中恐懼與善意交織的蘇晚棠,沉默片刻,道:“多謝。”
    他並未去拿那瓶藥。他的傷勢主要在於經脈和內髒,尋常藥物效果不大,反而他信不過任何外人給予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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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淩諭不接受,蘇晚棠也不堅持,默默收回玉瓶,氣氛再次尷尬起來。
    又過了半晌,蘇晚棠似乎鼓足了勇氣,再次開口,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她心頭最大的恐懼和疑惑:
    “前…前輩……您…您剛才……究竟……是什麽……”
    她的問題破碎而不成句,但淩諭明白她的意思。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靜無波:“我若說,那並非我自身之力,你信嗎?”
    蘇晚棠一怔。
    淩諭緩緩抬起手,露出了掌心那枚裂開的【元墟種玉】。“靠的是這件長輩遺物,耗盡其中積攢萬載之力,才勉強發動一擊,如今已近報廢。”他半真半假地說道,將一切推給了古玉。
    蘇晚棠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枚看起來古樸無華、甚至有些殘破的古玉上,眼中露出了恍然、震驚以及一絲……釋然?
    是了!定是如此!
    唯有這等難以想象的太古遺寶,才能解釋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而這少年本身氣息微弱,定是無法駕馭那等寶物,才遭此反噬,身受重創!
    這個解釋,遠比“眼前少年本身是個絕世老魔”更容易讓她接受。
    她的恐懼頓時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難以抑製的好奇。
    “原…原來如此……”她長舒一口氣,身體不再那麽緊繃,“多謝前輩…呃…多謝道友救命之恩!不知道友尊姓大名?來自何派?”她的語氣恭敬中帶上了幾分感激和試探。
    “淩諭。一介散修,在此隱居。”淩諭淡淡道,“你傷勢如何?可能自行離去?”
    蘇晚棠檢查了一下自身,臉色一苦:“我經脈受損,靈力運轉不暢,怕是……難以遠行。影煞殿的人雖被……被道友解決,但此地動靜恐怕已引起注意,他們或許還會有後續人手前來……”
    她看向淩諭,眼中帶著懇求:“道友……可否容我在此暫避幾日,恢複些許傷勢?晚棠必有厚報!”
    淩諭聞言,眉頭微皺。
    留下她,意味著麻煩。
    但就此讓她離開,她若被影煞殿抓住,自己的存在和“古玉”的秘密恐怕也會暴露。
    他看了一眼蘇晚棠那雙此刻顯得清澈而懇切的眸子,又感知了一下自身依舊沉重的傷勢。
    沉默片刻後,他緩緩點頭:
    “可。但不得打擾我修行。此地往東三裏,有一處天然石洞,你可去那裏療傷。”
    他選擇讓她留下,但保持距離。
    蘇晚棠聞言大喜,連忙躬身行禮:“多謝淩道友!晚棠絕不敢打擾!”
    她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好好結交這位神秘的少年。即便他自身實力不強,但那枚“古玉”以及他能擁有此等遺寶的背景,都絕不簡單!
    淩諭不再多言,閉上雙眼,繼續療傷。
    廢墟之中,兩人各自盤坐,心思各異。
    一段意外的交集,於此展開。而淩諭未曾想到,這名為蘇晚棠的女子,將會為他這孤寂的修行之路,帶來怎樣的變數與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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