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諭一掌斃殺練氣修士、近乎全滅惡徒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這條凡俗小巷乃至周邊坊市引起了軒然大波。
    “聽說了嗎？張老頭酒館裏住了個活神仙！”
    “什麽活神仙！是煞星！劉三疤和馬仙師都被他宰了！眼睛都沒眨一下！”
    “真的假的？馬仙師可是能呼風喚雨的人物啊！”
    “千真萬確！我隔壁王二麻子親眼所見，那少年就一掌，馬仙師就成肉餅了！”
    “張老頭這是走了什麽運？撿回來這麽一尊殺神……”
    “噓！小聲點！別惹禍上身！”
    巷口街邊，路人竊竊私語，看向那間破舊酒館的目光充滿了敬畏、恐懼與好奇。往日裏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們，如今經過巷口都繞著走，大氣不敢喘。
    酒館內，張老和小漁戰戰兢兢地收拾著殘局，將屍體拖出去處理，修補破損的牆壁。他們對待淩諭的態度，也從最初的感激親近，變得小心翼翼，甚至帶著一絲恐懼。
    淩諭對此並不在意。他依舊每日靜坐療傷，引導著體內沉澱的力量，氣息日漸沉凝。偶爾，他會讓小漁去買些基礎的藥材，配合【元墟種玉】的氣息，加速恢複。
    這日午後，傷勢已近乎痊愈的淩諭，決定出門走走，透透氣，也順便看看這方凡俗世界的模樣。
    他換上了一身張老找來的粗布青衣，緩步走出了小巷。
    他一出現，原本還有些喧鬧的街道，瞬間安靜了不少。許多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帶著探究與畏懼，卻又不敢直視。
    淩諭神情平淡，信步而行，對周遭的目光視若無睹。他感受著體內那枚混沌道種緩緩旋轉，與天地間那稀薄靈氣和無處不在的末法潮汐氣息產生著微妙的共鳴。這凡塵煙火氣，於他而言，也是一種別樣的體驗。
    然而，這份短暫的寧靜，很快便被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打破。
    “淩諭？”
    聲音帶著一絲驚訝，一絲不確定，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輕蔑。
    淩諭腳步微頓，側頭望去。
    隻見街道旁，一名身著水綠色綾羅長裙、妝容精致的少女，正挽著一名華服青年的手臂，驚訝地看著他。那少女眉眼間依稀還有幾分舊日模樣，正是當年在雲墨城測靈大典上，被測出水木雙靈根的——李芊芊。
    而她身旁的青年，氣息沉穩，已有練氣六層的修為，衣著光鮮，神色倨傲，正是當初在測靈碑前引得眾人驚呼的“金靈根，中品”的——王騰。
    此刻，李芊芊看著一身粗布衣衫、氣息平淡在她感知中與凡人無異）的淩諭，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濃濃的優越感和毫不掩飾的鄙夷所取代。
    她鬆開王騰的手臂，上前兩步，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打量著淩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還真是你啊，淩諭。你怎麽會在這裏？還穿成這副模樣？”
    她的話語尖刻，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豎著耳朵聽八卦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淩諭看著她，眼神平靜無波，心中卻覺得有幾分好笑。昔日雲墨城中的景象掠過心頭，如今看來，恍如隔世。
    “四處走走。”他淡淡回應，語氣聽不出喜怒。
    “走走？”李芊芊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掩口輕笑，眼神中的譏諷更濃，“看來淩家終於把你這‘凡骨’掃地出門了？也是，家族不養閑人。怎麽，淪落到這凡人坊市來討生活了？”
    她身旁的王騰也嗤笑一聲，摟住李芊芊的腰肢，目光掃過淩諭，如同看地上的塵埃，懶得多言。
    周圍的人群傳來低低的議論聲，看向淩諭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異樣。原來這位“煞星”，竟是個被家族拋棄的“凡骨”廢物？
    淩諭聞言，並未動怒，反而覺得更加有趣。他搖了搖頭，懶得與這等膚淺之人多費唇舌，轉身便欲離開。
    見他這般“灰溜溜”要走，李芊芊更是得意，仿佛找到了極大的優越感，提高了聲音道：“喂！淩諭，看在同鄉的份上，要不要本小姐賞你幾塊靈石？也好讓你在這凡人地界，開個雜貨鋪什麽的，苟延殘喘下去？總比你現在這落魄樣子強吧？哈哈哈！”
    王騰也配合著發出輕蔑的笑聲。
    淩諭腳步停下。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李芊芊身上。
    那目光，依舊平靜，卻讓李芊芊的笑聲戛然而止，心頭莫名一寒。
    那眼神……太深了，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感到一絲不安，仿佛自己所有的炫耀和鄙夷，在對方眼中都如同跳梁小醜般可笑。
    “李芊芊。”淩諭開口，聲音平淡如水，“仙路漫漫，好自為之。”
    說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轉身融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見。
    留下李芊芊愣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淩諭那平靜的眼神和最後那句話，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得她極為不舒服。
    “哼！一個廢物凡骨，裝什麽清高！”她最終悻悻地罵了一句，挽緊王騰的手臂，“騰哥，我們走！真是晦氣！”
    王騰不屑地撇撇嘴，擁著她離去。
    周圍看客們也漸漸散開，隻是不少人心裏都嘀咕，那青衣少年，似乎並不像那女修士說的那麽簡單……
    遠處，淩諭站在一座石橋之上，望著橋下流淌的渾濁河水，心中波瀾不起。
    李芊芊？王騰？
    不過是漫漫仙途中，兩個早已陌路的匆匆過客罷了。
    他們的鄙夷、炫耀，於他而言，渺小得引不起絲毫心緒。
    他的目光，早已越過這凡塵俗世，投向了那星墟深處，那大道盡頭。
    凡骨？仙驕？
    皆為虛妄。
    唯力量永恒。
    他輕輕握了握掌心，感受著其中那枚【元墟種玉】溫潤的觸感，以及體內那蠢蠢欲動的、渴望真正“食糧”的混沌道種。
    於此凡俗巷陌的短暫駐足，該結束了。
    是時候，離開這裏，去往更廣闊的天地，尋找真正能讓他這“萬道神體”快速成長的地方了。
    比如，那傳聞中靠近星墟邊緣、末法潮汐更為活躍的……
    隕星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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