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淩諭親臨啟明道院參加“家長觀禮日”後，道院上下，從院長到最普通的灑掃弟子，對待淩玥的態度，發生了一種極其微妙卻又顯而易見的變化。往日裏，師傅們雖然也知她身份特殊，教導時頗為用心，但至少還保持著師者的威嚴與尋常心。可如今，但凡是淩玥的課，師傅們無不和顏悅色，講解得細致入微，甚至連說話的音量都下意識地放輕柔了幾分，生怕有一絲一毫的怠慢或言語不慎，惹得這位小少主不快，進而……引來那位僅僅是坐在那裏就讓人喘不過氣的城主父親的關注。
    這種近乎“供著”的氛圍，年幼的淩玥起初並未察覺，隻覺得師傅們最近格外“溫柔”，上課也更有趣了。但小孩子的直覺是敏銳的，她漸漸發現，不僅師傅們，連平日裏一起玩耍、偶爾還會因為搶玩具或比試法術而拌嘴的小夥伴們，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和不易察覺的疏遠。這讓她心裏有點小小的失落和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種……“好像挺好玩的”新奇感。
    於是，某日放學後，這個小家夥靈機一動，又生出了一個“好玩”的念頭。
    “娘親！娘親！”淩玥像隻快樂的小蝴蝶，飛撲進妍小妤靜養的暖閣，撲到正倚在軟榻上翻閱古籍的母親懷裏。
    妍小妤放下書卷，蒼白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伸手接住女兒，輕輕梳理著她有些跑亂的發絲：“玥兒放學了？今日在道院可還開心？”
    “開心！”淩玥用力點頭，冰藍色的眼珠轉了轉，抱著娘親的胳膊開始撒嬌，“娘親~你整天在宮裏養病，多悶呀！明天我們道院有‘小法會’，就是大家在一起切磋法術，可熱鬧了！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就當出去散散心嘛！”
    妍小妤聞言，微微一怔。她因本源虧損，平日深居簡出，極少在人前露麵。但看著女兒充滿期盼的小臉，又想到夫君曾說讓她適當走動利於恢複，心中便有些鬆動。再想到自己確實許久未曾關心過女兒的學業，不免有些愧疚，便柔聲應道：“好，娘親明日陪你去。”
    “耶！娘親最好啦！”淩玥開心地摟住娘親的脖子。
    翌日，當妍小妤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裙衫，外罩一件禦風的雪狐輕裘，由冰蓮劍靈小心攙扶著，出現在啟明道院舉辦“小法會”的演武場邊時，原本喧鬧的場地，瞬間……安靜了下來。
    落針可聞。
    所有看到她的老師、執事，乃至一些前來觀禮的家長，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道……白發如雪、容顏絕美卻帶著病態蒼白、氣質清冷如月的身影上！
    城主夫人！是城主夫人妍小妤！
    雖然她極少公開露麵，但那一頭標誌性的白發，以及身側那位氣息冰冷的藍衣劍侍冰蓮），早已成為諭天城無人不知的象征！這位為誕下少主而青絲成雪、深得城主愛重的夫人，在城中威望極高，更因其傳奇經曆而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她……她怎麽來了？”
    “是淩玥小姐帶來的……”
    “天啊，城主夫人親至……”
    竊竊私語聲在死寂後低低響起，充滿了震驚與敬畏。之前麵對淩諭時，眾人是恐懼於其無上仙威與生殺大權；而麵對妍小妤，則更多是一種摻雜著同情、尊敬與深深忌憚的複雜情緒。誰不知道，這位夫人是城主絕對的逆鱗！
    之前接待過淩諭的柳師傅等人，此刻更是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後背瞬間濕透！心中叫苦不迭：小祖宗啊！您把城主請來還不夠，這怎麽又把夫人給搬來了！這……這到底是要鬧哪一出啊！
    就在這時，一位負責維持法會秩序、平日裏頗有幾分權勢、剛從內堂走出來的金丹後期執事，見場中氣氛詭異，不少人圍在一起朝著一個方向張望，似乎冷落了幾位他正陪同的貴客，頓時心生不悅，皺著眉頭，帶著幾分官威嗬斥道：“怎麽回事？都圍在這裏作甚？法會即將開始，還不各就各位！是誰在此……嗯？！”
    他一邊說著，一邊撥開人群，待看清被眾人圍在中央的妍小妤時，嗬斥聲戛然而止！後麵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他臉上的不悅瞬間化為極致的驚恐，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伏在地，聲音顫抖得變了調：
    “參……參見城主夫人！小……小的不知夫人駕臨，衝撞了夫人，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他這一跪，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周圍原本還在發愣的老師、執事、乃至一些機靈的家長，呼啦啦跪倒一片，齊聲高呼：“參見城主夫人！”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且凝重。
    妍小妤顯然也沒料到會引發如此大的動靜，她微微蹙了蹙眉，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輕輕抬手，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虛弱：“都起來吧，不必多禮。本宮今日隻是陪玥兒來看看，諸位一切照常即可，莫要因我擾了法會。”
    她的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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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這才戰戰兢兢地起身，垂手侍立，大氣不敢出。
    淩玥卻似乎完全沒感受到這凝重的氣氛，她興奮地拉著娘親的手，指著演武場中央劃出的幾個比試區域：“娘親你看！那就是我們待會要比試的地方！玥兒也要上場哦！娘親你要給我加油！”
    妍小妤看著女兒興奮的小臉，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輕輕點頭：“好，娘親看著玥兒大展身手。”
    很快，小法會正式開始。低階弟子們的法術切磋，無非是些引火、凝水、禦風、基礎符咒對抗等，場麵算不上多麽驚心動魄，卻也充滿了童真與朝氣。
    輪到淩玥上場時，氣氛變得……更加微妙了。
    她的對手，是一個年紀稍大、修為在引氣中期、平日在道院裏也算小有名氣的男孩。那男孩原本摩拳擦掌，準備好好表現一番。可當他走上比試台，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台下那位端坐的、白發如雪、正含笑望著這邊的城主夫人時，小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剛剛凝聚起來的火球術……“噗”地一聲……直接熄滅了！
    接下來的比試，簡直成了淩玥的個人表演秀。
    她的對手，無論是法術釋放的準頭、速度，還是時機的把握，都變得……失常得離譜！火球歪歪扭扭，水箭軟綿無力，就連最簡單的禦風術，都顯得磕磕絆絆！仿佛生怕一個不小心，力道用大了，蹭破了小少主一點油皮！
    而淩玥，則憑借著她遠超同齡人的混沌體本源感應與淩諭、葉孤雲平日偶爾的指點，施展起基礎法術來，雖略顯稚嫩，卻也有模有樣，靈動非凡。她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輕而易舉地……“戰勝”了一個又一個對手。
    整個過程，順利得……讓淩玥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她眨巴著冰藍色的大眼睛，小臉上滿是困惑：咦？平時跟他們練習的時候，沒覺得他們這麽……弱呀？怎麽今天都像不會法術了一樣？
    她自然不明白，不是對手變弱了，而是……台下那道溫柔注視的目光，無形中……化作了一座沉重無比的大山，壓得那些小對手們……根本不敢發揮出真正的實力！所有參與比試的孩子，以及他們的師長，心裏都隻有一個念頭：陪小少主玩玩可以，但絕不能……讓她輸，更不能……讓她受到哪怕一丁點的驚嚇或損傷！否則，天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最終，淩玥毫無懸念地拿到了她所在組別的“第一”。她捧著一個作為獎勵的、散發著瑩瑩白光的暖玉玉佩，跑到妍小妤麵前，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娘親！你看！我贏啦！”
    妍小妤接過玉佩，仔細看了看，眼中滿是慈愛與驕傲，輕輕將女兒摟入懷中，柔聲道：“嗯，玥兒真棒。”她心思細膩，如何看不出比試中的“水分”？但她並未點破，隻是享受著女兒成功的喜悅。在她看來，隻要女兒開心，些許無關緊要的“規則”，並不重要。
    而周圍那些暗自鬆了口氣的老師、以及那些擦著冷汗的對手家長們，看著相擁的母女二人，心中唯有同一個想法：這位小祖宗……總算是……順順利利、高高興興地……比試完了！真是……謝天謝地！
    淩玥靠在娘親懷裏，把玩著玉佩，冰藍色的眼眸中依舊帶著一絲未散的疑惑。她抬頭看看娘親溫柔的笑臉，又看看周圍那些叔叔阿姨們如釋重負的表情，小小的心靈裏，似乎模模糊糊地意識到……有爹爹和娘親在，好像……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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