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味齋出來，妍小妤一手提著用油紙包好的幾樣精致糕點，另一隻手依舊被淩諭緊緊握著。她冰藍色的眼眸中還殘留著方才的窘迫與笑意，臉頰微紅，小聲嘟囔著：“下次出來前，你可得提醒我，記得帶些下品和中品靈石。再像今天這樣，隨手就摸出上品甚至極品靈石，鬧出這麽大誤會，真是……真是丟死人了！好像我從來沒自己買過東西似的。”
    淩諭聞言，側頭看著她難得流露出的、帶著少女般嬌憨的懊惱神情，忍不住低笑出聲，混沌色的眼眸中滿是寵溺與縱容。他抬手，極其自然地替她理了理被微風拂到臉頰的一縷銀發，聲音溫和：“好，都依你。下次我替你備好。我的夫人，自然是想用什麽靈石，便用什麽靈石，何須在意他人眼光？”話語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霸道與疼愛。
    妍小妤嗔怪地睨了他一眼，心中卻甜絲絲的。她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冰藍色的眼眸忽然轉了轉，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語氣帶著一絲好奇與期盼，問道：“諭，咱們諭天城……有佛寺嗎？就是……供奉佛像，讓人燒香祈願的那種？”
    淩諭被她這突如其來、跳躍性極大的問題問得一怔。他身為仙王，執掌一方秩序，自身便是接近大道本源的存在，對於凡俗間的神佛信仰，早已超脫其外，平日極少關注。他微微蹙眉，在浩瀚的記憶中搜尋了片刻，才不太確定地回答道：“佛寺？似乎……在西城外的‘靜心湖’畔，有一座年代久遠的‘小雷音禪院’，據說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香火……好像還算鼎盛？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他話還沒說完，妍小妤便眼睛一亮，急切地打斷了他：“真的有？快！帶我去！現在就去！”她拉著淩諭的手，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雀躍與急切，仿佛發現了什麽新奇玩具的孩子。
    淩諭雖不明所以，但見她興致勃勃，自然不會拂了她的意。他微微一笑，頷首道：“好。”話音未落，他攬住妍小妤的腰肢，周身空間法則微微波動。並非撕裂虛空的遠距離穿梭，而是如同閑庭信步般，一步邁出……眼前的街市景象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下一刻，兩人便已悄然出現在了一片碧波蕩漾、垂柳依依的湖畔。
    湖畔深處，一座古刹靜靜矗立。青磚灰瓦，飛簷鬥拱，透著一股歲月的滄桑與寧靜。寺門上方，懸掛著一塊略顯古舊的匾額，上書“小雷音禪院”四個古樸大字。寺內隱隱有檀香氣息飄出，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梵唱鍾聲，確實能讓人心神寧靜。
    “哇！真的在這裏！”妍小妤驚喜地低呼一聲，拉著淩諭快步向寺門走去。她一邊走，一邊仰頭對淩諭解釋道，冰藍色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種近乎天真的光彩：“我前些日子養傷時，翻看一些雜書古籍，上麵說凡間百姓遇到重要心事或有所祈願時，都會去佛前焚香禱告，據說……心誠則靈呢！我想著……我們也來試試看，好不好？”
    淩諭聞言，不禁莞爾，搖了搖頭。他停下腳步，握住她的雙肩，讓她麵對自己，混沌色的眼眸深邃如星海，帶著一絲淡淡的、屬於仙王的傲然與調侃，低聲道：“小妤，拜佛？佛能佑你什麽？若論庇佑……”他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她如雪的發絲，語氣溫柔卻自信，“你拜我，豈不更靈？我……”
    他本想繼續說“我便是這諭天城的天，你的願，我皆可為你實現”，然而——
    話未說完，妍小妤卻像是被觸動了某個開關，猛地掙脫了他的手！提起裙擺，快步跑進了古刹大殿之中！
    殿內供奉著一尊寶相莊嚴、慈悲垂目的古佛金身，香案上青煙嫋嫋，氣氛肅穆而寧靜。殿內隻有零星幾位虔誠的老者在跪拜，見到突然闖入、氣質非凡的兩人，皆是一愣，下意識地屏息垂首。
    淩諭怕她莽撞，連忙跟了進去。
    隻見妍小妤徑直跑到那蒲團前，竟……毫不猶豫地……雙膝一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雙手合十，置於胸前，仰頭望著那尊巨大的佛像，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無比虔誠的、近乎執拗的光彩！她完全無視了周圍的一切，也仿佛忘了身後還跟著一位執掌星海的仙王夫君！
    淩諭腳步一頓，看著她那副無比認真、甚至帶著幾分笨拙的虔誠模樣，到了嘴邊的話，不由得咽了回去。他靜靜地站在她身後，混沌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無奈，有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柔軟與觸動。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
    緊接著，妍小妤那帶著微微顫抖的、卻異常清晰堅定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低低地響了起來，每一個字，都如同最純淨的玉石，輕輕敲擊在淩諭的心弦之上：
    “佛祖在上……信女妍小妤，今日誠心祈願……不敢妄求其他……”
    她頓了頓，聲音愈發虔誠，甚至帶上了幾分哽咽：
    “隻求……隻求佛祖保佑……保佑信女的夫君淩諭……早日康複，平安順遂，再無災厄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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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佑信女的女兒淩玥……無憂無慮，健康快樂地長大……”
    “保佑我一家……永世安康，再無分離……”
    “信女願……以此後所有福報功德，換他父女二人……一生平安喜樂……”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充滿了最質樸、最真摯的願望，沒有一絲一毫的貪求，隻有對家人最深的牽掛與愛意。她跪在那裏，背影纖細而挺直，如雪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在嫋嫋青煙與莊嚴佛光映照下，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聖潔的美感。
    淩諭靜靜地站在她身後，聽著她一字一句的祈禱，原本帶著一絲調侃與無奈的眼神……漸漸凝固。一股難以形容的、滾燙的熱流……猛地……衝撞著他的心髒！一種他登臨仙王之位後、早已陌生的、酸澀而柔軟的情緒……瞬間充斥了他整個胸腔！
    他沒想到……她如此急切地拉他來此，如此認真地跪拜祈禱，所求的……並非自身康健，並非青絲複生，甚至並非任何與他仙王權柄相關的宏願……她所求的，竟如此簡單，又如此沉重——隻是他和女兒的平安。
    拜佛不如拜我？此刻，他卻覺得……自己方才那句話，是何等的蒼白與……可笑。
    在她最純粹、最無私的愛意麵前，他仙王的身份、無上的力量，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了。她不需要拜他，她早已用她的整個生命，成為了他最大的軟肋與……最堅實的鎧甲。
    淩諭緩緩地……走上前去。他沒有跪，隻是……靜靜地……佇立在跪地祈禱的妍小妤身後。他抬起手，極其輕柔地……落在她微微顫抖的、如雪的發頂上，動作帶著無限的憐惜與珍重。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畔，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低沉而沙啞的……卻蘊含著……星辰般厚重承諾的……聲音，輕輕說道：
    “好……都依你。”
    你的願，我聽到了。
    不必求佛。
    我淩諭在此……以仙王之名，以夫君之名，以父親之名起誓——你所求的……必將實現。
    佑你……佑玥兒……平安喜樂……本就是我……此生最大的道。
    當然，後麵這些話，他並未說出口。他隻是靜靜地站著，手掌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發頂，目光透過嫋嫋青煙，望向那尊慈悲的佛像，眼神深邃而堅定。
    妍小妤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靠近與撫摸，祈禱的聲音微微一頓，合十的雙手握得更緊了些，肩膀微微放鬆，向後靠了靠，依戀地貼近他。
    一跪一站。
    一祈一諾。
    佛前青煙嫋嫋，檀香靜謐。古老的佛像垂目，仿佛見證著這超越仙凡、至情至性的一刻。
    許久，妍小妤才緩緩睜開眼，準備起身。淩諭適時地伸出手，溫柔地將她扶起。
    妍小妤站起身，冰藍色的眼眸中還帶著一絲祈禱後的水光與寧靜，她抬頭看向淩諭，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我是不是……有點傻？”
    淩諭深深地看著她，抬手，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時滲出的一滴淚珠，搖了搖頭，混沌色的眼眸中漾開無比溫柔的波光：“不傻。我的小妤……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
    他牽起她的手，柔聲道：“願許完了，我們回家吧。”
    “嗯。”妍小妤用力點頭，反握住他溫暖的手掌。
    兩人攜手走出古刹，將滿殿檀香與那莊嚴的佛像留在身後。陽光灑落，將他們的身影拉長，交織在一起，溫暖而安寧。
    對於淩諭而言，佛，或許不能佑他什麽。但跪在佛前為他祈福的那個女子，卻是他願意傾盡所有、乃至低頭俯首去守護的……整個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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