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小妤的生辰宴在溫馨與歡笑中落下帷幕。送走了墨淵、林清瑤等摯友，寢殿內重歸寧靜，隻餘下夜明珠柔和的光暈，以及空氣中尚未散盡的淡淡靈果香氣與酒香。淩諭攬著妍小妤坐在窗邊的軟榻上，看著她指尖無意識地把玩著頸間那枚“星辰淚”項鏈，冰藍色的眼眸中漾著滿足而平和的光澤，他心中亦是一片安寧。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清脆的呼喚，打破了室內的靜謐：
    “爹爹！娘親！”
    隻見淩玥穿著一身嶄新的、繡著靈動雲紋的冰藍色小裙子，像隻歡快的小鹿般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她小臉紅撲撲的，冰藍色的大眼睛因為興奮而格外明亮，顯然還沒從生辰宴的熱鬧氣氛中完全平靜下來。
    “怎麽了，玥兒？跑得這樣急。”妍小妤放下手中的項鏈，微笑著朝女兒伸出手。
    淩玥撲到娘親腿邊，仰著小臉，眼中閃爍著期盼的光芒，奶聲奶氣地說道：“娘親！生辰宴好好玩！清瑤姨姨帶來的會發光的蝴蝶可好看啦！不過……現在宴會結束啦，玥兒想……想去找小石頭玩！可以嗎？”
    “小石頭？”妍小妤微微一怔，隨即想了起來，是那個在啟明道院與女兒交好、家境貧寒卻心性堅韌的男孩。她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柔和，摸了摸女兒的頭，“這麽晚了，還要出去嗎？小石頭家住在城西，離這裏可不近呢。”
    “不遠不遠！”淩玥用力搖頭，小手比劃著，“玥兒可以飛過去！很快的！而且……而且我今天得了好多好吃的點心，我想分給小石頭嚐嚐！他肯定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小家夥說著，從自己的小儲物袋裏掏出幾個用精致油紙包好的、靈氣盎然的點心，獻寶似的舉到爹娘麵前，小臉上寫滿了分享的渴望與真誠。
    淩諭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女兒。混沌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光芒。他自然知道小石頭是誰，那個曾在他瀕死之際，與女兒一同守在靜室外的孩子。其心性品質，他亦有所了解。隻是……城西那片區域，是諭天城中相對貧瘠、魚龍混雜之地，與守衛森嚴、靈氣充裕的城主府核心區域截然不同。讓淩玥獨自前往，他終究有些不放心。
    但他並未立刻出言反對，隻是將目光投向妍小妤，想看看她的態度。
    妍小妤看著女兒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淩諭，心中微微沉吟。她明白女兒的善良與心意，也知曉夫君的顧慮。她沉吟片刻，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斷，柔聲對淩玥道：“玥兒有這份分享的心，很好。不過，如今天色已晚，你獨自前去，爹娘確實不放心。”
    淩玥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嘟起了小嘴，眼看就要泫然欲泣。
    妍小妤話鋒一轉，笑道：“不過嘛……若是爹爹和娘親陪你一起去拜訪小石頭，順便……看看城西的夜景，倒也不是不可以。”她說著，含笑看向淩諭，眼中帶著詢問與一絲促狹。
    淩諭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對上妻子那雙含笑的、仿佛能洞察他心思的冰藍色眼眸，不由得失笑。原來她早已看穿自己的顧慮，並給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提議。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混沌色的眼眸中卻漾開縱容的暖意，點頭道：“也好。許久未曾微服出行，正好看看城中夜景。”
    “真的嗎？爹爹娘親陪我一起去？太好啦！”淩玥瞬間轉悲為喜，高興地跳了起來，一手拉住爹爹，一手拉住娘親，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外走，“那我們快走吧！快走吧！”
    “你這孩子，急什麽。”妍小妤笑著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卻還是站起身，對淩諭道，“那我們便換身尋常些的衣裳，悄悄出去吧，莫要驚動旁人。”
    淩諭頷首同意。
    不多時，三人便已改頭換麵。淩諭換上了一襲毫不起眼的深青色布袍，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銀發，周身仙王氣息收斂得涓滴不剩，看上去就像個氣質略有些冷峻的尋常文人。妍小妤則穿上了一件素雅的月白色襦裙，如雪的長發用同色發帶鬆鬆係著，戴上了一頂帶有輕紗的帷帽，遮住了驚世容顏，隻露出一雙冰藍色的眼眸。淩玥也換上了最普通的小女孩衣裙，興奮得小臉通紅。
    一家三口並未動用任何車駕儀仗，而是由淩諭施展了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如同融入夜色中的三縷清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城主府，朝著城西的方向而去。
    諭天城極大，城西與城中心相比，又是另一番光景。這裏的建築明顯低矮陳舊了許多，街道也狹窄曲折，空氣中彌漫著各種生活氣息混雜的味道，靈氣也相對稀薄。但與此相對的，是更加濃鬱鮮活的市井氣息。雖已入夜，許多店鋪依舊亮著燈，賣小吃的、雜耍的、說書的……人來人往，喧鬧聲、叫賣聲不絕於耳，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
    淩玥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冰藍色的大眼睛裏充滿了新奇，小腦袋轉來轉去，看什麽都覺得有趣。她緊緊牽著爹娘的手，既興奮又有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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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諭和妍小妤並肩而行，感受著這與城主府截然不同的氛圍。淩諭的神念如水銀瀉地般悄然鋪開，籠罩著這片區域，確保沒有任何潛在的危險。他注意到，雖然此地貧瘠，但治安尚可，百姓們臉上大多帶著滿足的笑容，可見墨淵將城務打理得不錯。妍小妤則更多地將目光投向那些普通的家庭，看著父母牽著孩童，夫妻相伴而行，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平靜與歸屬感。這或許，才是淩諭守護這座城市的真正意義所在。
    按照淩玥模糊的記憶和淩諭神念的指引，三人七拐八繞，終於來到了一條更加僻靜、甚至有些破敗的小巷深處。在一扇歪歪斜斜、糊著發黃窗紙的木門前，淩玥停下了腳步，小聲道：“爹爹，娘親，就是這裏了。”
    門內隱約傳來孩童的讀書聲，以及婦人低聲的咳嗽聲。
    淩諭與妍小妤對視一眼。淩諭抬手，輕輕叩響了門扉。
    “誰呀？”一個略帶沙啞、透著疲憊的婦人聲音響起，伴隨著腳步聲。
    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條縫，一個穿著打滿補丁、卻漿洗得幹淨的粗布衣裙的婦人探出頭來。她麵色蠟黃，眼神帶著警惕與生活的艱辛，當看到門外站著氣質不凡的一家三口時，明顯愣住了，尤其是目光掃過淩諭那頭即便在夜色中也難掩光澤的銀發時，更是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請問……石家嫂子在嗎？我們是淩玥的父母，特來拜訪。”妍小妤上前一步，聲音溫和，主動摘下了帷帽，露出那張清麗絕倫、卻帶著善意笑容的臉龐。
    “淩……淩玥小姐？”那婦人，正是小石頭的母親石大娘，聞言更是大吃一驚，目光落在淩玥身上，確認後，臉上的警惕瞬間化為惶恐與不知所措，“哎呦！是……是城主大人！夫人！小姐！快……快請進！寒舍簡陋，實在……實在……”她慌得語無倫次，連忙將門大開，手足無措地想要行禮。
    “石家嫂子不必多禮，是我們冒昧打擾了。”淩諭淡淡開口，聲音平和，卻自帶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他牽著淩玥，率先邁步走了進去。妍小妤對石大娘溫和一笑，也跟了進去。
    小院極其狹窄，隻有一間正屋和一間歪斜的灶披間，院中晾曬著一些草藥，散發著淡淡的苦澀氣味。但收拾得十分整潔。此時，一個瘦小卻脊梁挺直的身影正坐在院中一塊青石上，就著一盞昏暗的油燈，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破舊的冊子，正是小石頭。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看到淩諭一家，黑亮的眼眸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隨即又閃過一絲緊張與局促，他連忙站起身，恭敬地行禮：“城主大人！夫人！淩玥小姐！”
    “小石頭！”淩玥可不管那麽多，歡呼一聲，鬆開爹爹的手就跑了過去，獻寶似的拿出點心，“你看！我給你帶好吃的來啦！是我娘親生辰宴上的哦！可好吃啦！”
    小石頭看著那些靈氣充盈、包裝精美的點心，又看看淩玥真誠的笑臉，黝黑的小臉上泛起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小聲道：“謝謝……謝謝淩玥小姐。”
    “叫什麽小姐，叫玥兒就好啦！”淩玥大方地擺手，自顧自地打開油紙，拿起一塊點心就塞到小石頭手裏，“快嚐嚐！”
    石大娘在一旁看得又是感動又是惶恐，連忙道：“這……這怎麽使得！這麽貴重的東西……”
    “石家嫂子不必客氣，孩子間的心意罷了。”妍小妤柔聲打斷她，目光掃過小石頭手中那本明顯是手抄的、頁麵泛黃的入門功法冊子，又看了看他雖清瘦卻異常明亮的眼睛，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賞。她走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遞給石大娘，“嫂子，這是一些溫養身體的‘培元丹’，不值什麽，你且收下，平日服用，對身子有益。”
    石大娘看著那玉瓶，感受著其中散發的精純藥力，手都抖了，連連推拒：“使不得！夫人！這太珍貴了！我們……”
    “收下吧。”淩諭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孩子有天賦，莫要因家境耽擱了。這些丹藥，於他築基有益。”他目光如炬，早已看出小石頭根基紮實，心性堅韌，是個可造之材，隻是資源匱乏，限製了發展。
    石大娘聞言，眼眶瞬間紅了，拉著小石頭就要跪下磕頭：“多謝城主大人！多謝夫人大恩！”
    淩諭袖袍微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們：“不必如此。”
    妍小妤也連忙扶住石大娘，溫言安撫。
    小石頭緊緊握著那塊香甜的點心，看著眼前這位如同天神般威嚴又帶著一絲溫和的城主，以及那位美麗善良如仙子般的夫人，再看看身邊笑得燦爛的淩玥，黑亮的眼眸中，有什麽東西在悄然生根發芽。他用力點了點頭，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石頭……一定努力！絕不辜負城主、夫人和淩玥小姐的期望！”
    淩諭看著他眼中的光芒，微微頷首。
    又在院中站了片刻，詢問了幾句石大娘的病情和小石頭的功課，淩諭和妍小妤便婉拒了石大娘泡茶的邀請，帶著依依不舍的淩玥告辭離開。
    走出小巷，重回喧鬧的街市，月色與燈火交相輝映。
    淩玥一手牽著爹爹，一手牽著娘親，小臉上滿是興奮與滿足：“爹爹，娘親，小石頭和他娘親真好！我們以後還能來看他們嗎？”
    妍小妤低頭看著女兒，冰藍色的眼眸中滿是溫柔：“當然可以。隻要玥兒願意，隨時都可以來。”
    淩諭沒有言語，隻是握緊了女兒的小手，目光掃過這充滿煙火氣的城西夜景，又望向遠處城主府的方向，混沌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守護這座城，守護這城中每一個如小石頭般懷揣希望的生命，或許，這便是他仙王之路的另一重意義。而能牽著妻女的手，漫步在這人間燈火中，感受這份最樸素的真情，於他而言，已是無上圓滿。
    夜色漸深，一家三口的身影，漸漸融入熙攘的人流，消失在溫暖的萬家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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