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之旅在繼續。“逐月”號穿梭於一個個瑰麗或蒼涼的星域，見識了如瀑布般垂落九天的“星虹”，探訪了孕育著奇異水晶生命的“琉璃界”，也在一些荒蕪的星球碎片帶上，尋找著可能存在的上古遺跡與失落傳承。淩諭始終沒有忘記此行的另一個重要目的——為妍小妤尋找徹底恢複本源、讓青絲複生的方法。
    每當星槎在安全區域懸停休整，或是夜晚妍小妤和淩玥安然入睡後，淩諭便會獨自進入星槎內設的靜室。靜室四壁，懸浮著無數他從諭天城府庫以及沿途一些古老遺跡中收集來的玉簡、骨書、獸皮卷。這些典籍年代久遠，許多甚至用早已失傳的古文撰寫，蘊含著上古乃至太古時代的秘辛與丹方。
    淩諭盤膝坐在靜室中央，混沌色的眼眸中符文流轉，神念如絲如縷，探入一枚枚玉簡、一頁頁殘卷之中。他看得極其仔細，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與滋養本源、逆轉生機相關的記載。仙王的神識強大無匹，推演能力更是冠絕星海，無數晦澀難懂的古老記載在他腦海中碰撞、解析、重組。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但他甘之如飴。每每有所得，哪怕隻是一絲模糊的線索，他混沌色的眼眸中都會閃過一絲亮光，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上古之法，往往伴隨著巨大的代價與凶險。他看到了需以“鳳凰真血”為引的涅盤丹方，但鳳凰早已絕跡於星海；看到了需采集“萬界初開時第一縷生機”的禁忌之術，虛無縹緲，近乎傳說；也看到了需深入“歸墟之眼”尋找“混沌青蓮”的記載，那裏是連仙王都可能隕落的絕地……希望與失望交替，但他的搜尋從未停止。
    這一日，星槎正航行在一片相對平靜的星域。淩諭照例在靜室中查閱古籍。他拿起一卷材質特殊、觸手溫涼如玉石般的暗金色骨書。這骨書是他不久前在一處廢棄的太古戰場遺跡中偶然所得，上麵銘刻的符文古老到連他都需耗費心力解讀。
    他沉浸其中，神念仔細勾勒著每一個符文的軌跡，推演著其中蘊含的深意。骨書中記載的是一種名為“九轉還命術”的逆天秘法，據說有奪天地造化、為瀕死之人重塑生機之奇效。淩諭的心神漸漸被吸引，尤其是當解讀到最關鍵處——關於施展此術所需的“藥引”時……
    骨書上，幾個用暗紅色、仿佛幹涸血跡書寫的古老符文，緩緩在他神識中凝聚成形，散發出一種不祥而詭異的氣息。當淩諭終於完全解讀出這幾個符文的含義時，他混沌色的眼眸……驟然凝固！周身血液……仿佛在瞬間停止了流動！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
    那符文的意思是——“施術者心愛之人的心頭精血”！
    以心愛之人的心頭血為引……逆天改命……重塑生機！
    短短一行字，卻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砸在淩諭的心上！他的心口傳來一陣劇烈的、仿佛被無形之手攥緊的絞痛！要用小妤的血……來救小妤？不！這絕無可能！荒謬！殘忍！
    但……如果是用他自己的心頭血呢？
    這個念頭如同鬼魅般不受控製地鑽入他的腦海！他是仙王之軀，心頭精血蘊含著他最本源的生命精華與混沌法則，若以此血為引……或許……真的有一線希望……能徹底修複小妤虧損的本源……甚至……讓她青絲複生！
    這個想法讓他呼吸一窒！代價……無疑是巨大的！仙王心頭血，每一滴都珍貴無比，損耗過度，不僅會修為大跌，更可能傷及生命本源，甚至動搖道基！但……如果……如果能換回小妤完滿的健康……
    就在他心神劇震，目光死死盯著那行暗紅符文，腦海中激烈掙紮、推演著各種可能性之時——
    靜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妍小妤端著一杯剛剛沏好的、散發著淡淡寧神香氣的“星霧茶”走了進來。她見淩諭又獨自在靜室忙碌到深夜，心中憐惜，特意送來熱茶。然而，當她走近，看到淩諭那異常凝重、甚至帶著一絲……決絕般蒼白的臉色時，她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擔憂。
    “諭，怎麽了？是遇到什麽難題了嗎？”她輕聲問道，將茶盞放在一旁的玉幾上，走到他身邊。
    淩諭猛地回過神，下意識地想要合上骨書，但已經晚了。
    妍小妤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手中那卷展開的骨書上。她的神識雖不及淩諭強大，但距離如此之近，又是在淩諭心神失守未曾刻意遮掩的情況下，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幾枚用暗紅色書寫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古老符文！以及淩諭方才死死盯著的……正是關於“藥引”的那一部分！
    “心愛之人的心頭精血”！
    這九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妍小妤的心上！她冰藍色的眼眸瞬間瞪大！瞳孔驟縮！臉上血色盡褪！她幾乎是在瞬間……就明白了淩諭剛才那異常神色的含義！
    “你……”她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伸手指著那卷骨書，冰藍色的眼眸中……瞬間湧上了巨大的恐慌、心痛與無法抑製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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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刹那！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那杯茶，而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淩諭執著骨書的手腕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你瘋了嗎？！在看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嘶聲喊道，聲音帶著哭腔！根本不給淩諭任何解釋的機會，她……一把……將那卷暗金色骨書……從淩諭手中狠狠奪了過來！緊緊地……死死地……抱在了自己懷裏！仿佛那是什麽洪水猛獸！要用自己的身體將其隔絕！
    淩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弄得一怔，手腕上傳來的痛感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他看著妍小妤那慘白的臉、盈滿水汽卻燃燒著怒火的冰藍色眼眸，心中猛地一痛，急忙道：“小妤，你聽我解釋，這隻是……”
    “我不聽！我不許你看！不許你研究！”妍小妤激動地打斷他，將懷裏的骨書抱得更緊，仿佛生怕被他搶回去！她仰著頭，淚水終於控製不住地滑落下來，沿著蒼白的臉頰滾落，滴在她緊緊抱著的骨書上。
    “什麽心愛之人的心頭血……都是假的！是騙人的！是邪術！”她聲音哽咽，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我不許你看！這本書……我沒收了！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再研究這個！想都不許想！”
    她看著淩諭，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後怕與深深的心疼：“諭……你怎麽能……怎麽能有這種念頭？！那是心頭血啊！是你的本源！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為了我……去冒這種險？！如果……如果你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我怎麽辦？玥兒怎麽辦？！”
    她越說越激動，淚水流得更凶：“不就是白發嗎？不就是本源有點虧損嗎？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有你在我身邊，有玥兒在，我每天都很快樂！很滿足！這就夠了！真的夠了！”
    她用力搖著頭，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堅定：“我不要你為我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如果恢複的代價……是要用你的心頭血……甚至是你的安危去換……那我寧願……寧願此生此世……永遠都是這頭白發！永遠就這樣！”
    她抬手，輕輕拂過自己如雪的長發，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釋然與溫柔：“其實……看久了……也覺得這顏色……挺襯我的。冰藍色的頭發……或許還沒有現在這樣……和你這一頭銀發……更相配呢……”
    最後這句話，她說的很輕，帶著一絲強裝出來的輕鬆，卻像最沉重的鼓槌，敲擊在淩諭的心上。
    淩諭徹底愣住了。他看著眼前淚流滿麵、卻異常堅定地護著那卷骨書、說著“寧願永遠白發”的妻子……心中……如同被最洶湧的暖流與酸楚同時淹沒！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哽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伸出雙臂，將渾身微微顫抖的妍小妤，連同她緊緊抱在懷裏的那卷冰冷骨書，一起……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懷中。
    “傻丫頭……”他聲音沙啞，帶著無盡的疼惜與愧疚，“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看了……再也不研究這個了……我答應你……”
    妍小妤在他懷裏，壓抑地哭泣著，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與後怕都哭出來。她知道，她奪走的不僅僅是一卷書，更是掐斷了淩諭可能鋌而走險的念頭。
    良久，她的哭聲漸漸平息，卻依舊緊緊抱著那卷骨書，仿佛那是守護淩諭的盾牌。
    “答應我……”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持，“以後……再也不許找這種……傷害你自己的方法……”
    “我答應你。”淩諭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痕，混沌色的眼眸中充滿了鄭重與承諾，“以後，我們隻找安全的方法。若找不到……就這樣，也很好。我的小妤，無論青絲白發，都是這星海間，最美的仙子。”
    妍小妤終於破涕為笑，將臉深深埋進他懷裏。
    那卷記載著禁忌之法的骨書，被她緊緊抱在懷中，如同一個被封印的噩夢。而淩諭心中，那因“心頭血”而起的波瀾，也徹底平息。比起渺茫的恢複希望，他更珍視的，是懷中這個寧願與他共白頭、也絕不容他損傷分毫的……傻丫頭。
    白發亦珍，隻因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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