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修殿沉重的石門在身後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聲響，將殿內尚未完全平息的混沌氣息徹底隔絕。淩諭站在廊下，周身磅礴的仙王中期氣息已收斂入體，歸於一種深不可測的平靜。然而，他的目光，卻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自踏出殿門的那一刻起，便牢牢地、一瞬不瞬地落在了身旁之人的身上。
    妍小妤微微垂著眼瞼，感受著那道如有實質的目光流連在自己身上，從發頂到足尖，細致得仿佛在檢視一件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他的目光不再是閉關前那種帶著探究與驚豔的熾熱，而是沉澱為一種更深沉、更專注、幾乎令人窒息的凝視。那目光裏，有曆經艱險後的疲憊與釋然，有境界突破後的深邃與洞察，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貪婪的、想要將眼前身影刻入靈魂深處的確認與眷戀。
    廊下的光線透過雕花的窗欞，形成明暗交錯的光影，灑在妍小妤那身墨黑色金邊的連衣裙上。衣料的質感在光線下泛著幽微的光澤，更襯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瑩白如玉。那精心剪裁的衣裙將她曼妙的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每一處起伏都仿佛遵循著大道至簡的韻律。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胸前停留了片刻，那裏的布料似乎都微微發燙；又滑過腰際，帶來一陣微妙的酥麻；最後，久久地停留在她微微並攏的、從裙擺開衩處隱約可見的纖細腳踝上。
    這沉默而持久的注視，比任何言語都更具衝擊力。妍小妤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冰藍色的眼眸中水光瀲灩，濃密的銀色睫毛輕輕顫動，如同受驚的蝶翼。一抹胭脂色從她耳後悄然蔓延，逐漸染紅了雙頰和那截優美的脖頸。她下意識地想要並緊雙腿，手指也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捏住了垂在身側的裙裾，那柔軟的布料在她指尖微微起皺。
    她試圖說些什麽來打破這令人心慌意亂的靜謐，比如問問他閉關是否辛苦，境界鞏固得如何，或者……哪怕隻是尋常的問候。然而，話語到了嘴邊，卻被他那專注得近乎虔誠的目光堵了回去，化作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細微顫抖的輕吸。
    淩諭將她所有的細微反應盡收眼底。他看到她那如冰雪初融的肌膚上泛起的紅暈，看到她眼底的羞澀與無措，也看到了那羞澀深處，一絲無法隱藏的、因他專注凝視而悄然綻放的喜悅與光彩。他混沌色的眼眸深處，有什麽東西微微鬆動，融化，漾開一圈極淡卻溫暖的漣漪。
    他依舊沒有開口。隻是緩緩地、極其自然地伸出了手。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久別重逢後的小心翼翼，指尖在空中劃過一道輕微的弧度，最終，輕輕拂過了她頰邊一縷不聽話垂落下來的銀發。他的指腹帶著剛出關的微涼，觸碰到她溫熱細膩的肌膚時，兩人都幾不可察地輕輕一顫。
    他將那縷發絲輕柔地替她掠到耳後，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敏感耳廓。妍小妤渾身一僵，呼吸都窒住了片刻。
    “……看夠了沒有？” 她終於忍不住，聲音低得如同耳語，帶著濃濃的羞意和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嬌嗔。她抬起眼簾，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那一眼，風情無限。
    淩諭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耳後，沒有立刻離開。他凝視著她緋紅的臉頰和微微顫抖的睫毛，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半晌，他才用一種低沉得近乎沙啞，卻異常清晰的嗓音，緩緩說道：
    “沒有。”
    簡單的兩個字，卻蘊含著千言萬語。看不夠，怎麽看得夠？閉關的歲月裏，在無盡的混沌與道則衝擊中，她的身影，是他堅守道心、對抗虛無的最後一座燈塔。如今重見真實，這鮮活生動的模樣，這因他而起的羞澀紅暈，這眼底為他點亮的光芒……他恨不能將時光定格在此刻，看上一生一世。
    他的目光再次緩緩掃過她，這一次，帶著更深的探究與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他看的是她，又仿佛透過她，在確認某種失而複得的圓滿。
    “這身衣服，” 他再次開口，聲音平穩了些，卻依舊帶著不容錯辨的專注，“很適合你。” 他頓了頓，補充道，“比我預想的，還要好看。”
    妍小妤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輕輕搔過，又酸又軟。她鼓起勇氣，再次抬眼望向他，冰藍色的眼眸中水光盈盈：“真的？隻是……衣服好看？”
    淩諭的唇角，終於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清淺卻真實的弧度。那笑意很淡，卻瞬間驅散了他眉眼間的些許疲憊與疏離，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溫暖起來。
    “人襯衣服。” 他糾正道，目光深邃，語氣肯定，“是你，讓這衣服有了靈魂。”
    這句話，比任何華麗的讚美都更動人心弦。妍小妤隻覺得一股熱流湧上心頭，衝散了所有的不安與羞澀，隻剩下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甜意。她再也抑製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一抹明媚燦爛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開來，如同冰原上驟然盛開的雪蓮，純淨而耀眼。
    她主動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尚未從她耳畔完全收回的手，指尖微涼，卻帶著堅定的力量。
    “順利就好。”她輕聲說，千言萬語，都融在這簡單的四個字裏。她知道他的艱辛，理解他的突破，更感恩他的平安歸來。
    淩諭反手將她的柔荑緊緊包裹在掌心，那溫暖幹燥的觸感，奇異地撫平了妍小妤心中最後一絲波瀾。兩人相視一笑，無需再多言語。長廊靜謐，陽光正好，彼此眼中，唯有對方的身影。
    他牽著她，緩緩向寢殿走去。步伐一致，身影相依。那始終流連在她身上的目光，雖不再如最初那般具有壓迫性，卻依舊溫柔而堅定，如同最纏綿的絲線，將兩人緊緊纏繞。
    這一刻，歲月靜好，心照不宣。所有的等待與分離，都在重逢的凝視與交握的雙手中，得到了最好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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