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諭的話語，如同最終的法旨，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重重砸落在空曠的大殿中，也砸在了妍小妤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她停止了哭泣，肩膀的顫抖也漸漸平息。她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從淩諭的懷中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中，淚水依舊在無聲地滑落，但那份絕望的哀求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般的平靜，平靜之下，卻仿佛醞釀著即將爆發的、更加洶湧的暗流。
    她看著淩諭，看著他混沌色眼眸中那份深藏的痛楚與不容更改的堅定，看著他因緊抿而顯得有些冷硬的唇線。
    “好。” 她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平靜得令人心慌，“我答應你。我帶玥兒……進去。”
    淩諭心中猛地一鬆，卻又隨之揪緊！他太了解她了。她此刻的平靜，絕非真正的順從，而是一種……心死後的麻木，或者說……另一種形式的決絕。他幾乎能“聽”到她心底無聲的呐喊——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他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麽，試圖安撫，試圖讓她真正理解自己的苦衷。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懇切：“小妤，你明白的，這是……最優解。為了大局，為了未來，我們必須……”
    “最優解？！” 妍小妤猛地打斷他，那死寂的平靜瞬間被打破！冰藍色的眼眸中，如同有萬年寒冰驟然炸裂，迸發出刺骨的痛楚與憤怒！“淩諭！為什麽？！為什麽你總是……永遠都不懂？！”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泣血般的質問，在整個大殿中回蕩：“什麽大局？！什麽未來？！那些東西……比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嗎？！在你心裏，是不是永遠都是你的責任！你的城池！你的大道排在第一位？！我和玥兒……永遠都是可以被‘最優解’掉的那一部分？！”
    她一步步逼近他，淚水洶湧而出，卻不再是軟弱哀求，而是帶著一種被深深刺傷的絕望與憤怒：“我告訴你！我不要成為什麽仙域強者！我不想做什麽與天地同壽的仙女！我不在乎能不能活得更久、變得更厲害！”
    她猛地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冰藍色的眼眸死死盯著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口剜出來的一般，帶著血淋淋的溫度：“我和玥兒……從頭到尾……想要的……就隻是和你在一起啊！！！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在一起！這很難嗎？！這……有錯嗎？！”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嘶吼出來的，聲音撕裂，帶著無盡的委屈與不甘。
    淩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控訴震住了！他混沌色的眼眸劇烈波動，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幾乎要將他灼穿的痛苦與失望，心髒如同被無數根冰錐狠狠刺穿，傳來一陣窒息般的劇痛！他從未見過她如此激動、如此……恨他的模樣！
    “小妤，我……” 他試圖解釋，聲音幹澀。
    然而，不等他說完——
    啪！！！
    一聲清脆至極、響徹大殿的耳光聲，猛然炸響！
    妍小妤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淩諭的臉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淩諭猛地偏過頭去……俊美的側臉上……瞬間浮現出一個清晰的、泛紅的掌印！他混沌色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一絲猝不及防的刺痛！以他的修為，本可以輕易躲開，甚至護體仙光自行反震都能傷到她。但……他沒有任何抵抗，甚至……下意識地收斂了所有護身仙元……硬生生承受了這一記包含著無盡痛苦與憤怒的耳光！
    殿內角落的冰蓮劍靈和小禾瞬間屏住了呼吸，嚇得臉色煞白，幾乎要癱軟在地！
    妍小妤打完這一巴掌，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兩步，手臂無力地垂下。她看著淩諭臉上那刺眼的紅痕，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與後悔，但隨即又被更深的痛苦與絕望淹沒。
    她抬起淚眼，最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複雜到了極致，有愛，有痛，有怨，有絕望，最終……全都化為了冰冷的恨意！
    “淩諭……” 她聲音顫抖，卻字字清晰，如同淬毒的冰棱，“我恨你！”
    說完，她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大殿！隻留下一個決絕而破碎的背影，和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話語，在大殿中……在淩諭的心頭……反複回蕩、撕裂！
    淩諭僵立在原地，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遠不及心中那萬分之一！他緩緩抬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那清晰的掌印，混沌色的眼眸中，震驚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荒蕪與劇痛。
    她恨他……
    她竟然……恨他……
    他一直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更好的未來，是為了守護他們的一切。可他從未想過，在她心中，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力量、不是長生、不是機緣……僅僅隻是……和他在一起。
    而他，卻親手……將這份最簡單、最珍貴的願望，打得粉碎。
    “最優解……” 他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到極致的弧度，充滿了自嘲。
    或許……在感情的世界裏，從來就沒有什麽……最優解。
    隻有……心甘情願。
    而他，似乎……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解題的方向。
    大殿之外，傳來淩玥驚慌的呼喊：“娘親！你怎麽了娘親？！”
    以及妍小妤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淩諭閉上眼，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咽下。
    仙域未開，心域……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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