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坑入口處煞氣濃鬱，幾乎化為淡紅色的薄霧，混雜著汗臭、血腥和一種礦石特有的金屬鏽蝕氣味，令人作嘔。
    兩名先前在此值守的魔煞堂弟子見他們手持骨符前來交接，臉上露出如釋重負又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
    “喲，來了兩個接盤的。”一個瘦高個邪修咧嘴笑道，拍了拍身旁同伴，“這鬼地方，煞氣灌體，待久了折壽十年。祝兩位道友好運，別被那些賤奴的晦氣沾上了。”
    另一人則懶洋洋地指了指礦坑深處：“規矩簡單，看著他們幹活，每日產出的血煞礦記好數，少一兩人沒事，產量要是少了，嘿嘿......”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上麵怪罪下來，可不好受。至於那些礦奴，不聽話就往死裏打，打死了扔進廢礦坑喂地底蛆蟲就行。”
    獨孤絕麵無表情地接過交接文書，沙啞道：“知道了。”
    那兩人不再多言，嬉笑著迅速離開，仿佛多待一刻都難以忍受。
    葉玄的目光投向礦坑內部。隻見曲折向下的坑道內，火光昏暗，無數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身影在監工弟子皮鞭的呼嘯聲中，機械地揮舞著沉重的礦鎬，敲鑿著泛著暗紅色光澤的礦石。
    每一次敲擊都迸發出零星的火花，以及細微的、幾乎被噪音淹沒的痛哼。
    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格外刺耳。一個老者因力竭稍慢了一步，背上立刻添了一道皮開肉綻的血痕，踉蹌著撲倒在地，旁邊的監工罵罵咧咧地上前又是幾腳。
    “磨蹭什麽！老不死的東西！還想不想吃東西了！”
    那老者蜷縮著，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隻是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
    葉玄的拳頭在袖中驟然握緊，指節發白。逆命劍在背後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緒，發出極其輕微的嗡鳴。
    獨孤絕的手掌看似隨意地搭在了葉玄的肩膀上，一股沉穩的力量透體而入，壓製住他即將外泄的劍氣，傳音道：“葉玄，記住你的身份。小不忍則亂大謀。”
    葉玄深吸一口氣，礦坑中汙濁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灼燒般的刺痛，卻也讓他強行冷靜下來。
    他微微點頭，眼神重新變得古井無波，隻是那深邃處，寒意更盛。
    兩人走入礦坑，沿著主坑道巡視。監工見到他們手中的骨符和身上魔煞堂的令牌氣息，都略微收斂了些囂張氣焰，點頭示意。
    礦奴們則大多麻木，眼神空洞，不敢與他們對視，隻是在皮鞭的威脅下更加賣力地揮動礦鎬。絕望的氣氛如同實質，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連三日，獨孤絕和葉玄都恪守著職責，沉默地巡視，記錄產量。
    他們刻意表現出新來的、不願多事的冷漠態度，這讓原本的監工們漸漸放鬆了警惕，偶爾也會聚在一起低聲交談，抱怨差事，或者說些島上的八卦。
    葉玄的聽覺何等敏銳，他一邊麵無表情地看著礦奴勞作，一邊將那些零碎的信息收集起來。
    “......聽說了嗎，水煞堂那邊最近抓了不少探子，好像是從東域那邊來的？”
    “誰知道呢，反正最後都扔進血池當肥料了。”
    “那個臥底最近好像常往水煞堂跑，是不是又要有什麽大動作了？”
    “噓！慎言！刑大人的事也是我們能議論的？不過聽說他在水煞堂深得看重，畢竟是從那邊叛過來的，熟悉情況......”
    “哼，叛徒總是更賣力......”
    “閉嘴！你想死嗎？”
    刑大人？叛過來的？熟悉東域情況？
    葉玄與獨孤絕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刑無鋒就是水煞堂的人！而且似乎頗受重用！
    就在第四日，礦坑深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淒厲的慘叫，還夾雜著監工弟子驚慌的怒罵。
    “不好！是地火毒蜈！怎麽跑出來了！快攔住它！”
    獨孤絕和葉玄身形一動，迅速向事發地點掠去。
    隻見在一條狹窄的支脈礦道內，一條足有水桶粗細、渾身覆蓋著暗紅色甲殼、噴吐著綠色毒霧的巨型蜈蚣正瘋狂扭動。
    巨大的顎齒輕易夾斷了一個監工弟子的腰身，慘不忍睹。它顯然是挖礦時驚動的本土毒物。
    礦奴們驚恐尖叫，四散奔逃，卻被嚇得腿軟的監工弟子胡亂揮舞的鞭子阻擋，亂成一團。
    那地火毒蜈百足劃動，速度快得驚人，帶著濃烈的腥臭和毒霧，又朝著幾名礦奴撲去！
    眼看就要出現大量傷亡，葉玄眼中寒光一閃。
    “孽畜！”
    他低喝一聲，並未動用逆命劍，而是並指如劍，一道劍芒破空射出！
    嗤！
    劍芒精準地射中毒蜈的一隻複眼，綠色的汁液爆濺而出！
    毒蜈吃痛，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猛地調轉方向，撲向葉玄！
    “師尊助我！”葉玄故意喊道，身形向後急退，看似有些慌亂地引著毒蜈衝向主礦道較為開闊的區域。
    獨孤絕會意，冷哼一聲，法相境氣息略微釋放，幹枯的手爪探出，一道巨大的烏黑爪影淩空浮現，帶著刺耳的鬼嘯聲，狠狠抓向地火毒蜈的背甲！
    刺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爪影在毒蜈堅硬的背甲上劃出深深的痕跡，幾乎將其撕裂！
    兩人的“配合”看似驚險，實則遊刃有餘。葉玄以身法引誘，劍指不斷點出，雖未盡全力，卻每每擊中毒蜈關節或眼睛等脆弱處。
    獨孤絕則穩坐釣魚台，偶爾出手便勢大力沉，盡顯“法相境”高手的風範。
    周圍的監工和礦奴都看呆了。
    片刻後，那地火毒蜈終於在兩人“合力”之下，被獨孤絕一爪洞穿了頭顱，抽搐著倒地身亡。
    礦坑內暫時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眾人粗重的喘息聲。
    葉玄喘著氣，收指而立，看向那些驚魂未定的監工，冷聲道：“還愣著幹什麽？清理現場，將傷員帶出去！今日產量若是耽擱了，你們擔待得起嗎？”
    他的嗬斥驚醒了眾人。監工們連忙行動起來，看向葉玄和獨孤絕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敬畏。
    在黑曜島上，或者說在九霄大陸上，實力就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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