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家名為“四海茶館”的三層茶樓前停下腳步。這茶樓位置不錯，客人三教九流，正是觀察形形色色人物的好地方。
    登上三樓，選了個靠窗的雅座，點了一壺招牌的“雲霧靈尖”。
    茶水清冽，入口回甘，蘊含的靈氣對現在的他而言微不足道，但品的是這份紅塵煙火氣。
    他靜靜地坐著，聽著鄰桌幾個散修抱怨著修煉資源的昂貴，聽著另一桌商人討論著行商路線的風險與利潤，聽著遠處一桌衣著光鮮的年輕修士高談闊論，點評著中州近日崛起的各路天驕。
    他的目光掠過窗外，看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看著對麵店鋪裏夥計熱情地招攬顧客，看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塔樓上閃爍的陣法光輝。
    “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爭鬥，就有情義，就有無奈......”
    種種念頭在他心中流轉。與感悟自然之理的純粹、宏大不同，感悟人道、紅塵之理，更像是在解讀一幅無比複雜、充滿了矛盾與變量的動態畫卷。
    他能感覺到，自己對這些“人之理”的理解，正在一點點地加深、沉澱。
    那層假物境的壁壘，似乎也因此而更加鬆動，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感，開始在他心間萌生。
    他知道，自己來對地方了。這天元城，正是他補全最後一塊拚圖，真正叩開假物境大門的絕佳地方。
    然而，他也清楚，這座匯聚了無數野心與機遇的雄城，也必然是危機四伏。
    七煞教的觸角定然早已深入此地，玄機道尊的搜尋網也可能覆蓋到這裏。
    他放下茶杯，目光變得深邃而冷靜。
    “那麽，便在這紅塵萬丈中，一邊悟我的道，一邊會一會這中州的風雲吧。”
    他招來小二，結賬之後，起身離開了茶館，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天元城洶湧的人潮之中，如同水滴入海，難覓蹤跡。
    天元城極大，分有外城、內城乃至核心的皇城區域。
    外城魚龍混雜，是散修、小勢力、底層民眾的聚集地，也是消息流傳最快、各種見不得光交易最多的地方。
    葉玄選擇在外城相對邊緣、但交通尚算便利的區域，租下了一個帶有簡易防護陣法的小院，暫時安頓下來。
    他並未急於行動，而是花了幾天時間，如同一個最普通的低階散修，熟悉著外城的環境。
    他去過售賣基礎丹藥和材料的“百草閣”，也光顧過消息靈通但人員複雜的“散修酒館”，甚至在一些地攤前流連，與攤主討價還價。
    在這個過程中，他不僅摸清了外城幾個主要勢力的大致分布，也對天元城底層修士的生存狀態有了更直觀的了解。
    資源、機遇、危險，在這裏被無限放大。為了幾塊靈石，有人可以鋌而走險；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機緣，有人可以傾家蕩產。
    這便是紅塵，赤裸而真實。
    這一日，葉玄來到了外城西區一個名為“鬼市”的地方。來這裏的人大多遮掩形貌，交易的東西也大多來曆不明，或者是不便在外界顯露的禁忌之物。
    葉玄換上了一件普通的灰色鬥篷，稍微改變了自身氣息，混在影影綽綽的人群中。
    他來這裏，並非為了購買什麽，而是想看看能否找到一些關於七煞教的蛛絲馬跡。這種地方，往往是邪道修士和情報販子出沒的場所。
    鬼市光線昏暗，隻有零星幾點幽綠的鬼火符漂浮在空中。
    攤主大多沉默，隻是將貨物擺在麵前，任由顧客查看。交易的動靜也極小，多是神識傳音或暗語交流。
    葉玄神識小心地掃過一個個攤位，大多是些陰邪材料、殘缺功法、或是帶著血煞之氣的法器，並未發現與七煞教直接相關的東西。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一個蜷縮在角落、氣息微弱的老者攤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老者麵前隻擺著幾塊看似普通的、帶著鏽跡的金屬碎片，以及一本破舊不堪、封麵字跡都已模糊的古籍。
    葉玄的目光落在那古籍上，心中微微一動。他走上前，蹲下身，拿起一塊金屬碎片，神識悄然探入。
    碎片內部結構奇特，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味，但似乎並無特殊能量殘留。
    “老丈，這本書怎麽賣？”葉玄拿起那本古籍，隨意翻看了一下，裏麵記錄的是一些晦澀的、關於星辰運行與地域風水雜談，看起來像是某個落魄學者的手劄，並非功法秘籍。
    老者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了葉玄一眼，聲音沙啞：“十塊......中品靈石。”
    這個價格對於一本看似無用的雜書來說，堪稱天價。周圍幾個留意到這邊動靜的人，都投來了譏諷或看傻子的目光。
    葉玄卻並未放下，反而又仔細看了看書頁的材質和裝訂方式，尤其是書脊處一個極其不起眼的、仿佛被蟲蛀過的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隱約像是一個扭曲的、被鎖鏈纏繞的星辰。
    “這書......我要了。”葉玄沒有還價，直接取出十塊中品靈石，放在老者麵前。
    他不在乎書的內容，他在意的是這本書本身可能承載的、關於古老時代的線索。
    老者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異樣光芒，他默默收起靈石，將書推向葉玄，便不再理會。
    葉玄收起古籍，正準備離開，忽然感覺到幾道不懷好意的神識鎖定了自己。
    顯然，他剛才“冤大頭”般的舉動，引來了某些鬣狗的覬覦。
    他心中冷笑，不動聲色地朝著鬼市外圍人少的方向走去。
    果然，剛走出鬼市範圍，進入一條昏暗無人的巷道，三道身影便從前後方堵住了他的去路。
    三人皆穿著黑衣，蒙著麵，修為兩個在法相境後期，一個赫然是法相境圓滿。
    “小子，識相點，把剛才那本書和身上的靈石交出來，哥幾個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為首的法相境圓滿修士聲音陰冷，手中把玩著一柄淬毒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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