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悟源推開門的瞬間，油燈芯“劈啪”炸響，火星子濺在《淨火真意》殘卷上，燙出個焦黑的小坑。
    他卻渾不在意，將九玄槍往牆上一靠，槍杆撞出的悶響裏，識海中火靈童子的聲音急得發顫：“那引靈陣需要七名凝元境修士的精血喂養，張長老他們這半月已經湊了五人——再拖三日，殺陣就該醒了！”
    他解下腰間太初石，青銅殘碑上的紋路正隨著心跳發燙。
    十年前被扔在禁區入口時，這石頭就貼著他心口，後來每次生死關頭，石上的紋路都會泛起微光。
    此刻那光比以往更盛，像有活物在石裏遊動，他忽然想起繈褓裏那方被血浸透的錦帕，帕角繡著的“太初”二字，原來不是母親隨便縫的。
    “閉關。”
    他對著空氣說，聲音裏帶著荒古禁區裏狼嚎般的粗礪，“今晚就突破。”
    雷電狼王原本趴在門檻上，聞言耳朵猛地一豎，雷光從皮毛裏滲出來，在地麵織出張銀網——這是它守關的習慣，當年在禁區裏，它就是這樣替他擋住過三頭鐵背熊的夜襲。
    秦悟源盤坐在草席上，殘卷攤開在膝頭。
    火靈童子的聲音化作一縷金芒，鑽進他眉心：“淨火真意第二重，焚心。不是燒皮肉，是燒神魂。你得先把自己的心扒開，讓火焰鑽進去。”
    他閉上眼，眼前浮現出禁區裏的畫麵：七歲那年被巨蟒追進地窟，石壁上的磷火映著蛇信子的毒涎；十二歲為搶靈草和鐵喙鷹搏鬥，被抓得後背血肉模糊；十五歲在葬仙淵撿到半塊劍胚，差點被守淵的石人砸成肉泥……
    這些畫麵像火星子，在識海裏“轟”地燃起來。
    “對，就是這種不甘！”
    火靈童子的聲音陡然拔高，“當年你被扔在禁區門口，那些扔你的人以為你必死，可你活下來了；後來他們派殺手來，以為能滅口，可你活得更旺了！這把火，就是你活下來的底氣！”
    秦悟源的指尖開始發燙，皮膚下浮出金紅相間的紋路，像岩漿在血管裏流動。
    他想起今日被圍攻時，張長老眼裏的陰毒——原來那些人不是要殺他，是要把他的血放幹，去喂地脈下的殺陣。
    “燒！”他低喝一聲，體內的淨火突然暴漲。
    原本淡青色的火焰瞬間轉為赤金，火苗裏浮現金色蓮花的虛影，正是他影子裏曾出現過的那朵。
    窗外，雷電狼王猛地站起，狼爪在青石板上抓出四道深痕。
    它仰起頭，喉嚨裏滾出低沉的嗚咽——這是它感知到主人突破時的本能反應，雷光順著它的脊背竄上屋簷，將整片天空照得亮如白晝。
    當第一縷晨光爬上窗欞時，秦悟源睜開眼。
    他的瞳孔裏跳動著兩簇赤金火焰，抬手一抓，案頭的油燈“呼”地竄起三尺高的火苗，火焰裏竟傳來孩童的哭嚎聲——這是火靈童子說的“幻火”，能引動人心底最恐懼的畫麵。
    “成了。”
    他捏滅火焰，指腹擦過九玄槍杆，槍尖的赤金火焰比往日更盛，“該去天火峰了。”
    天火峰的試煉場此時正熱鬧。
    張長老穿著玄色鑲紅邊的道袍，端坐在主位上，手裏轉著串檀木佛珠，看弟子們比試的眼神卻像在看待宰的羔羊。
    秦悟源帶著雷電狼王走進來的瞬間，他的手指猛地一顫——這小崽子身上的氣息，怎麽比昨日強了這麽多？
    “秦悟源？”
    張長老扯出個笑，佛珠上的檀香味裏混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你傷還沒好？不在房裏歇著，來這兒湊什麽熱鬧？”
    “湊個說法。”
    秦悟源往前走了兩步，雷電狼王緊跟在他腳邊，雷光在它腳下遊走，將青石板灼得滋滋冒白煙，“昨日圍攻我的人裏，有你吧？”
    試煉場突然安靜下來。
    旁觀的弟子們麵麵相覷，有幾個昨日在場的縮了縮脖子——他們可記得，這看起來清瘦的少年，昨日以一敵五，把三個長老都打成了重傷。
    張長老的臉“刷”地沉下來。
    他拍案而起，佛珠“嘩啦”散了一地：“大膽！你勾結禁地邪修的事，宗主早晚要查！現在還敢來誣陷長輩？”
    他抬手就是一道風刃，直取秦悟源麵門——這是凝元後期修士的全力一擊，換做昨日的秦悟源，怕是要被劈成兩半。
    可今日不同了。
    秦悟源不躲不閃，九玄槍橫在胸前。
    赤金火焰裹著槍身，“當”地一聲撞上風刃。
    風刃像紙糊的，瞬間被火焰撕得粉碎。
    火焰餘勢不減，順著風刃的軌跡燒向張長老。
    張長老瞳孔驟縮。
    他想躲，可那火焰像是長了眼睛，直往他識海鑽。
    眼前突然浮現出引靈陣裏的場景：五個弟子被抽幹精血的屍體，正躺在陣眼上對他笑；
    幽冥殿的使者捏著他的命牌，說“再湊兩人，就送你通玄境的機緣”；
    還有昨夜宗主捏著玉符的眼神，像把刀抵在他後頸……
    “不！不是我！”
    他抱頭尖叫，踉蹌著後退，腳下拌到石桌，“砰”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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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悟源的槍尖已經指到他咽喉。
    赤金火焰在槍尖跳動，映得他眼尾發紅：“張長老，你說我勾結邪修——那你指甲縫裏的血漬，是哪個弟子的？你密道裏的引靈陣，又是替誰養的？”
    全場死寂。
    有弟子顫抖著指向張長老的手——他剛才拍案時，指甲縫裏滲出的血珠正滴在青石板上，暈開暗紅的痕跡。
    “這……這是誤傷！”張長老的聲音發顫，可他越辯解，識海裏的幻火燒得越凶。
    他看見自己被捆在引靈陣裏，被抽幹精血的正是他自己，幽冥殿的使者站在陣外冷笑：“叛徒，就該這樣死。”
    “夠了。”
    一道清越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青鸞宗主踏雲而下，玄色道袍上的青鸞紋在陽光下泛著金芒。
    他掃了眼癱在地上的張長老，又看向秦悟源：“昨日你說有些事想自己查，今日便查了個明白。”
    他抬手一揮，兩道青芒纏住張長老，將他提了起來：“所有涉事長老，即刻停職待審。青鸞宗，容不得內鬼。”
    然後他轉向秦悟源，目光裏多了幾分以往沒有的溫度：“你今日的表現，當得起核心弟子的位置。”
    圍觀弟子中爆發出一陣低呼。
    核心弟子是青鸞宗最頂尖的存在，往年要凝元後期才能入選，可眼前這少年不過凝元中期——但沒人覺得不服，剛才那一戰，他們可是親眼見著的。
    秦悟源剛要開口，天空突然傳來“嗡”的一聲輕響。
    眾人抬頭，隻見一道黑色長矛破雲而下，矛尖上刻著的“接引儀式將啟，逆者必誅”十二個字，在陽光下泛著妖異的血光。
    長矛插在廣場中央，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秦悟源心口的太初石突然劇痛，他按住胸口，看向天空——那裏不知何時浮起一片血色雲團，正緩緩旋轉，像個巨大的漩渦。
    “這是……”風無痕的聲音發顫。
    秦悟源沒說話。
    他盯著那血色漩渦，想起火靈童子說過的“九界之外的邪修”，想起太初石裏那些若隱若現的記憶——原來他們的目標，從來都不隻是青鸞宗。
    雷電狼王突然低吼一聲，擋在他身前。
    狼毛根根豎起，雷光在它周圍形成屏障。
    遠處傳來晨鍾的聲音，可這鍾聲裏，似乎多了幾分血鏽味。
    血色漩渦還在旋轉，越轉越快。 有人指著天空驚呼：“看！漩渦裏好像有眼睛！”
    秦悟源握緊九玄槍。
    槍尖的赤金火焰燒得更旺了，在他掌心烙下一個金紅的印記——這是太初血脈蘇醒的征兆。
    他望著那漩渦，嘴角勾起一抹笑，比火焰更烈：“既然來了，就別想走。”
    風從山巔吹過，卷起他的衣擺。
    血色漩渦裏，隱約傳來鎖鏈崩斷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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