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晨曦，終究還是刺破了籠罩九界的陰雲，但這縷象征希望的光芒，卻帶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絕望。
    那扇懸於天穹之頂的巨門，在死寂的沉默中，發出了一聲仿佛來自亙古的沉重呻吟。
    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門扉向內洞開，無盡的混沌氣息如決堤的黑色江河，傾瀉而出。
    一隻覆蓋著灰黑色鱗甲的巨足，從門後緩緩踏出。
    它太龐大了，僅僅是腳掌，就如同一座傾頹的山脈。
    當它踏在虛空之上時，空間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琉璃破碎般的脆響，一道道漆黑的裂縫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混沌魔尊的本體，降臨了。
    高達千丈的神軀，仿佛撐起了整片天空。
    他的身軀並非血肉，而是由最純粹的混沌法則凝聚而成，一條條灰黑色的法則鎖鏈如活物般纏繞其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他的雙目，是兩個緩緩旋轉的黑洞，所視之處，光明盡被吞噬，連同修士們的希望與勇氣，也一同沉淪。
    他隻是隨意地抬起手，朝著下方一座最宏偉的浮空仙城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毀天滅地的衝擊波。
    那座匯聚了無數陣法、耗費了萬載心血的仙城，連同城中來不及逃離的數萬生靈，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無聲無息地解構、分解，化作最原始的能量粒子，消散於天地之間。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秩序？”混沌魔尊的聲音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響起，帶著一絲嘲弄與不屑，“不過是一個更大、更腐朽的牢籠罷了。”
    恐懼，如瘟疫般在聯軍之中蔓延。
    但九界的巔峰強者們沒有退縮，他們燃燒精血，催動著各自的鎮派之寶，結成了一座覆蓋天地的九宮八卦陣。
    光華衝霄，道韻流轉，這是九界文明最後的壁壘！
    然而，魔尊隻是漠然地看了一眼，然後，揮拳。
    簡單，直接，不帶任何花哨。
    那一拳擊出，天地失聲。
    所謂的九宮八卦陣，就像一個脆弱的肥皂泡，瞬間被拳風壓得扭曲、變形，隨即轟然破碎！
    布陣的九位強者如遭雷噬，齊齊噴出一口金色的鮮血，倒飛而出，連他們手中的太初鼎契，都發出陣陣悲鳴，器靈在劇烈顫抖，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一拳，僅僅一拳，九界最後的防線便土崩瓦解！
    就在這無盡的絕望之中，一道身影衝天而起。
    秦悟源渾身浴血，雙目赤紅，他看著那如同神魔般不可戰勝的身影，手中緊緊握著三枚閃爍著微光的終章令碎片。
    他沒有任何猶豫，將三枚碎片猛地合在一起，同時逼出一滴殷紅如鑽的心頭血，滴落在上麵。
    “若你真是我秦氏的先祖……若這萬古的傳說並非虛妄……”
    他的聲音沙啞而決絕，響徹雲霄，“請賜我，一戰之力！”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懷中那麵古樸的鏡碑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衝天而起，在空中瞬間擴展成一道百裏光幕。
    光幕之上，無數玄奧的符文流轉，最終勾勒出了一道頂天立地的偉岸身影。
    那身影起初模糊不清，但隨著秦悟源心頭血的融入，竟變得無比清晰。
    他頭戴帝冠，身披星河，麵容古拙而威嚴，一雙眼眸緊閉，仿佛沉睡了萬古。
    下一刻，他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憤怒，沒有殺意，隻有洞穿萬古的平靜與滄桑。
    他的目光掃過破碎的山河，掃過哀嚎的眾生，最後落在了秦悟源身上。
    “吾族未絕，甚好。”
    一道平靜的聲音，跨越了時空的阻隔，清晰地傳入秦悟源的耳中。
    隨即，那偉岸身影伸出一根手指，隔著無盡虛空，輕輕點向秦悟源的眉心。
    刹那間，秦悟源隻覺一股無法言喻的洪流湧入體內。
    他修煉的所有功法，在這一刻竟不受控製地自行演化、融合、歸一！
    經脈中奔騰的不再是元力，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力量——“道之初流”！
    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個細胞，都在這種力量的洗禮下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蛻變。
    與此同時，他識海中那張殘缺的十一式槍訣圖譜，驟然光芒大放，缺失的部分被一道道神秘的筆畫迅速補全，一個完整的槍道世界在他腦海中轟然展開！
    槍意，暴漲！
    前所未有地暴漲！
    “戰！”
    秦悟源一聲長嘯，手中古樸的太初槍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蛻變，發出了興奮的龍吟。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在千丈高空，直麵混沌魔尊。
    “第一式，破妄！”
    一槍刺出，槍尖凝聚著萬道反照而來的秩序之力，化作一道璀璨的白光，竟硬生生撕開了魔尊周身那層足以吞噬一切的護體混沌氣！
    魔尊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訝異之色，但隨即化為更深的殘忍。
    他巨掌拍來，要將這隻螻蟻碾碎。
    “第五式，歸真！”
    秦悟源身形如電，槍影變幻莫測，不與巨掌硬撼，反而以一個刁鑽詭譎的角度，精準無比地釘在了魔尊拍來的右臂關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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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真之力爆發，瞬間將其關節處的混沌法則攪得一片混亂，巨臂竟有片刻的凝滯！
    “第九式，斷淵！”
    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秦悟源人槍合一，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流光，狠狠撞在魔尊胸膛。
    恐怖的力量爆發，竟將那千丈神軀轟得連連後退，每退一步，腳下的空間便大片大片地塌陷，足足退出了百裏之遙！
    九界眾生，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看到了希望！
    “哈哈哈……”
    然而，被轟退的魔尊非但沒有憤怒，反而發出了震天的狂笑，“有趣！有趣！借他人之力，竟能做到這一步！但你終究隻是個竊取力量的容器！”
    話音未落，他體內爆發出更為恐怖的混沌魔力，一掌拍出，空間層層疊疊地粉碎，瞬間將秦悟源的槍影連同他本人一同拍飛！
    就在這生死一線之際，身在半空的秦悟源卻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識海之中，那道太初帝君的虛影，竟一步跨出，與他的神魂緩緩重疊。
    一股不屬於秦悟源，卻又與他同根同源的意誌，蘇醒了。
    “第十一式——”
    一聲低喝，仿佛來自萬古之前，又仿佛就在耳邊，響徹天地。
    “萬象歸一·混沌寂滅！”
    秦悟源猛然睜眼，雙眸中已是一片純白，不帶絲毫感情。
    他手中的太初槍，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光華，變得樸實無華，仿佛一根凡鐵。
    槍尖所指之處，時間、空間、法則、能量……世間萬象，盡數歸於虛無。
    一道比光更快，比黑暗更沉寂的純白光束，自槍尖射出。
    沒有聲音，沒有爆炸。
    那道純白光束，悄無聲息地貫穿了混沌魔尊的胸膛，留下一個巨大而平滑的空洞。
    空洞的邊緣，混沌法則在飛速湮滅，無法重組。
    然而，施展出這超越極限的一招，代價是沉重的。
    秦悟源身上的帝君虛影瞬間消散，他眼中的純白褪去，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從空中墜落。
    七竅流血，發絲瞬白，體內的經脈寸寸斷裂，道基之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生命氣息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啾——！”
    一聲悲鳴，小紅尾化作一道火線俯衝而下，在秦悟源落地之前將他接住，身上燃起熊熊的鳳凰涅盤之焰，將他整個包裹起來，強行吊住他最後一絲生機。
    “他還未死！”
    鏡碑的器靈在秦悟源的識海中發出焦急的嘶吼，“他在重組！”
    眾人駭然望去，隻見那被貫穿了胸膛的魔尊殘軀，竟真的開始蠕動。
    無數漆黑的怨魂厲魄，尖嘯著從那半開的巨門中瘋狂湧出，如百川歸海般融入他的傷口，為其補全肉身！
    就在此時，一直守護著中央仙島的護界靈紋，突然爆發出決然的光芒，一道蒼老而堅定的意念響徹在所有巔峰強者的腦海：“讓我去……我是這方世界的錨，由我來，最合適。”
    不等任何人回應，那道守護了九界無數紀元的靈紋，驟然脫離了仙島核心，化作一道貫通天地的金色光柱，義無反顧地撞向了那扇正在湧出怨魂的巨門！
    “轟——！！！”
    無法形容的巨大爆炸發生在大門處，護界靈紋引爆了自身積累了萬古的全部能量。
    狂暴的衝擊波硬生生將那扇洞開的巨門，壓縮回了一半！
    湧出的怨魂洪流，也被瞬間截斷。
    這短暫的喘息之機，卻迎來了更深的絕望。
    戰鬥的間隙，九道快到極致的黑影，分別從九界的各個方向破空而來，瞬息之間便落在了秦悟源的周圍。
    當黑影散去，露出他們的真容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青雲老祖、北冥劍主、焚天尊者……這九人，竟全都是數百年前離奇失蹤，被認為早已隕落的各域大能！
    此刻，他們每個人的眉心，都烙印著一個詭異的、仿佛活物般跳動的黑色印記。
    他們的眼神空洞而狂熱，周身散發著與混沌魔尊同源的氣息。
    他們，已成為混沌的契約者！
    九人無視了周圍的一切，隻是將目光鎖定在被涅盤之焰包裹、奄奄一息的秦悟源身上。
    他們緩緩跪下，以一種古老而詭異的音調，齊聲低語： “歸來吧，執鑰人，混沌……才是永恒。”
    也就在這一刻，秦悟源懷中那麵光芒黯淡的鏡碑之上，第七行銘文，在無人察覺中悄然浮現：
    【道始非器，執者當悟】。
    秦悟源嘴角溢出一縷鮮血，染紅了涅盤之焰，他看著將自己團團圍住的九道身影，臉上卻緩緩扯出了一個笑容，虛弱，卻充滿了某種洞悉一切的嘲諷。
    “你們……根本不明白這石頭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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