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南窗的磚縫裏，滲出一縷暗銀色的霧。
    那霧不散，反而順著窗框往上爬，像有生命似的纏住結界符。符紙還沒來得及變色，整張就化成了灰，簌簌落下。
    慕傾月的手已經動了。
    她指尖劃過鏽鑰“啟”字，血珠滾落，雷紋從袖口炸開，一道青紫色電光劈向地麵三角陣的中心。陣紋劇烈震顫，三道黑線崩斷一根，其餘兩道卻猛地回卷，直撲她手腕。
    “走南窗！”
    聲音沒帶半點猶豫，像刀劈進木頭。
    蘇逸反應不算慢，抄起地上傀儡殘核就往門口衝。寒玉匣碎片被她甩向屋頂破洞，撞上提前埋好的雷符，轟然爆開。煙塵炸起的瞬間，她人已掠至窗邊，一腳踹斷腐朽窗欞，翻身躍出。
    風撲在臉上，不是自由的味道。
    是腥的。
    她落地沒穩，直接滾了一圈，避過從地底竄出的一道符鏈。那鏈子擦著她肩頭掠過，釘進土裏，瞬間抽出三條分支，呈圍獵之勢包抄而來。
    “別停！”她吼。
    蘇逸抱著殘核緊跟著跳出來，腳還沒沾地，一道黑影就從藥廬門內倒飛而出——是他們之前布下的替身傀儡，被符陣撕成了碎片，金屬內髒灑了一地。
    三人連滾帶爬衝進林子。
    身後，藥廬的屋頂塌了半邊，但那三角陣沒消。它浮在半空，緩緩旋轉，像一隻睜開的眼睛。
    慕傾月沒回頭。
    她知道那不是結束，是追蹤的開始。
    林子裏的樹長得密，枝葉交錯，月光漏不下來。可她掌心的雷紋還在跳，血紋順著經脈往上爬，已經到了肘彎，和雷光絞在一起，擰成個“井”字形。每跳一下，骨頭縫裏就像塞了根燒紅的針。
    “他們跟來了。”蘇逸喘著氣，回頭望了一眼。
    “不是‘他們’。”她咬牙，“是‘它’。”
    她能感覺到，那股靈波不是分散的，而是一體的，像一張網，貼著地麵蔓延。它不急，不追，隻是緩緩收攏，像知道他們逃不遠。
    又奔出一裏，她忽然抬手，止住隊伍。
    “怎麽了？”蘇逸壓低聲音。
    “你埋的傀儡核，還剩幾個？”
    “三個……不對，剛才掉了一個。”
    “掉在哪了？”
    “岔路口……左邊那棵歪脖子樹下。”
    慕傾月冷笑：“它沒掉。是被吸走的。”
    她低頭看自己手腕，血紋正微微發燙，仿佛在呼應什麽。
    “它們在用傀儡核當信標，順著係統殘留的靈波找人。你那點破銅爛鐵，現在估計正給敵人指路呢。”
    蘇逸臉色一白：“那怎麽辦？分頭跑？我往東，你們往西，總能……”
    “然後讓古籍和係統信號分散暴露？”她打斷，“你當他們是瞎子？他們要的是‘引契’載體，不是書。書沒了可以再找，但我活著，他們就不會停。”
    她從儲物戒掏出一卷泛著微光的符紙，封麵上寫著“匿息符卷”四個小字。
    “五十積分換的，本來留著進秘境用。”她扯下一角，塞進蘇逸手裏，“去剛才那岔路，埋進樹根底下。記住，別用靈力激活，用血。”
    “用血？”
    “因為活人氣息最像‘逃走的痕跡’。”她麵無表情，“死人不會跑，但流血的人會。”
    蘇逸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爭，轉身鑽進另一條小路。
    慕傾月沒等他走遠，就拽著另一人拐進一處岩縫，底下傳來水聲。
    “暗河。”她說，“走水路，斷靈波。”
    岩縫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她率先滑下，冰冷的河水立刻漫過腰際。水不深，但流速急，帶著一股腐土和鐵鏽混合的氣味。她踩到底，腳下一滑，摸到塊石板，上麵刻著模糊的紋路。
    她沒細看，隻掃了一眼。
    那紋路，和《玄符遺錄》裏的“九祭台”一角，對得上。
    “難怪他們追得這麽準。”她低聲說，“這地方，本來就是‘門’的外圍。”
    話音落，係統界麵突然在識海閃了一下。
    【檢測到高維協議殘留，屏蔽效率78】
    字跡灰白，像是從舊電視裏蹦出來的雪花。
    她沒理會，閉眼調息。雷紋和血紋在經脈裏對衝，疼得她牙根發酸。可就在痛到極致時，識海裏又響起那串低語：
    “……門未閉……引將至……”
    這次她沒驚醒，也沒掐自己。
    她記住了。
    一個字，一個音。
    等她再睜眼，已在暗河深處。頭頂是岩層，前方是黑水，身後是死寂。
    蘇逸也回來了，渾身濕透，臉色發青。
    “埋了。”他喘著，“但……我總覺得，那棵樹，動了一下。”
    “樹不會動。”她靠在岩壁上，從懷裏掏出鏽鑰，“是你的腦子在動。”
    她盯著鑰匙上的“啟”字，那字邊緣裂了道細縫，像是被剛才那一擊震的。
    “你說，這‘啟’，真是開啟的意思嗎？”
    蘇逸一愣：“不然呢？”
    “啟動。”她指腹摩挲裂縫，“像開關。誰在等我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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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逸沒接話。他知道她不是在問他。
    片刻後，她打開係統界麵，調出“模擬修煉空間”的剩餘時間。
    “四十八個時辰。”她說，“我們輪替進去，修複傷勢，演練反製陣法。你先去，我守外麵。”
    “你不休息？”
    “我休息不起。”她抬手，雷紋在掌心閃了一下，“這玩意兒快把我經脈當插座了，再睡，怕醒不來。”
    蘇逸猶豫：“那……夜淵那邊怎麽辦？倒計時隻剩五天了，我們是不是該……”
    “該什麽？”她猛地轉頭，眼神冷得像井底冰，“你以為現在傳訊是救他？還是告訴敵人‘你們要找的人，就在他身邊’？”
    “可他是……”
    “他是名單上的第五個。”她打斷，“前四個還沒死，說明這局還沒收網。我們現在冒頭，就是替他們把門推開。”
    蘇逸張了張嘴，沒再說話。
    空氣僵了三秒。
    她忽然抬手，點開係統功能欄。
    【情感洞察與引導】——啟用需消耗80積分。
    她盯著那行字，手指懸在“確認”上方。
    三秒後，點了“否”。
    功能關閉，界麵恢複平靜。
    她把鏽鑰貼身收好，低語：“我不需要係統教我怎麽哄男人。”
    蘇逸幹笑兩聲，想緩和氣氛：“那……接下來真要等他們以為我們潰逃，再回頭釣魚？”
    “不然呢？”她靠在岩壁上，閉眼，“他們以為我們慌了，亂了，逃了。可我們沒逃，我們在等——等他們放鬆警惕，等他們以為獵物已經斷氣。”
    她頓了頓，睜開眼。
    “然後，我們反咬一口。”
    蘇逸剛想點頭，忽然渾身一僵。
    “你聽……”
    “別聽。”她抬手製止，“是幻覺。它們在用低頻靈波幹擾神識，想讓我們自亂陣腳。”
    “可這聲音……像在叫你名字……”
    “那就說明，它怕我聽見真話。”
    她從儲物戒取出三枚微型雷符，貼在岩壁高處，又將一枚符卷纏在手腕，隨時可引爆。
    “你進去。”她說，“我守前半段。”
    蘇逸沒再猶豫，盤膝坐下，進入模擬空間。
    她獨自靠在岩壁，聽著水流聲，數著心跳。
    雷紋還在跳，血紋已爬至肩頭，和雷光纏成一片。
    她沒動。
    直到某一刻，岩層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共鳴。
    像是某種東西，被鑰匙輕輕碰了一下。
    她的手指，緩緩握緊了鏽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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