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令背麵那行字還壓在她掌心下，指尖發麻。不是因為冷，而是那幾個字像是活的，順著皮膚往骨頭裏鑽。
    她沒睜眼。
    呼吸平穩，像睡著了。可膝蓋上那根食指正以極慢的速度畫著圈，每轉半圈就頓一下，像是在數心跳。係統界麵浮在意識角落，一串數據流無聲滾動：【環境波動值正常】【靈力場穩定】【神識掃描無異常】。
    假的。
    哪都假。連這“正常”都透著一股子裝出來的乖巧。
    她把玄光令翻了個麵，又翻回來，再翻過去。三遍。每一次，那行“別信北線”都安靜地趴在背麵，不閃也不動，仿佛真是誰用指甲隨手劃上去的。
    可問題是——她記得清清楚楚，授勳時掌門親手遞來的令牌，溫潤通透，背麵連個劃痕都沒有。現在卻多出一句話，還不留痕跡、不帶靈息、不觸發任何預警機製。
    這不是法術，也不是符咒。
    這是規則層麵的篡改。
    她忽然笑了下，嘴角剛揚起又壓住。笑自己太天真。剛在高台上說要“把別人的命門變成跳板”，轉頭就有人給她送了個現成的陷阱提示。
    誰給的？好意還是試探？
    如果是敵人，沒必要提醒；如果是盟友，大可以當麵說。偏偏選這種見不得光的方式，藏在信物裏，像埋一顆慢性毒藥。
    屋外風停了。
    不是漸弱，是突然斷掉，就像有人掐住了空氣的脖子。簷角那片瓦片剛才顫了一下，現在靜得能聽見塵埃落定的聲音。
    她依舊閉著眼，右手不動聲色地滑向袖口，指尖勾出一根銀針，輕輕抵在腕脈處。這不是為了測脈，是為了感知——銀針是係統兌換的“靈波感應器”，能捕捉到肉眼看不見的能量擾動。
    三息後，針尖微微偏轉。
    不是衝著她來的。方向是屋頂東南角，距離約七丈，高度懸空，沒有實體支撐點。那裏本該什麽都沒有。
    但她知道，有東西在看。
    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甚至連靈力波動都沒有。但它存在，像一張貼在現實背麵的紙片，隻露出一角。
    她繼續裝睡，左手緩緩抬起，看似隨意地撫了撫額前碎發，實則在空中劃了一道極細的符紋。符成即隱，沒發光也沒發熱，但空氣中多了層看不見的網——反窺陣的第一重結界。
    然後她開始回憶。
    回憶半個時辰前，模擬空間裏那段被攔截的數據流。當時以為隻是遠程窺探，現在想來，或許根本不是“入侵”，而是同步。她的推演過程，有人在同一時間看到了。
    甚至……參與了？
    她猛地想起破譯古籍時，係統突然匹配出《逆命書》的符文規律。那時候她覺得順理成章，現在回頭一看，漏洞百出——《逆命書》是她在密室才接觸的殘卷，係統不可能提前收錄。
    除非……
    有人往係統裏塞了東西。
    她手指一緊，銀針差點紮進皮肉。不能慌。這時候亂了陣腳，等於把破綻亮給對方看。
    她慢慢鬆開手，讓銀針滑回袖中，同時右腳  輕輕蹭過地麵，在地板縫隙間留下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粉末痕跡。這是第二重陣眼的位置。
    接下來是第三重。
    她假裝調整坐姿，腰背微傾，衣袖拂過桌沿時，一枚米粒大的晶石悄然脫落，滾進陰影。晶石是係統特供的“記憶錨點”，能在特定條件下回放周圍三息內的所有能量軌跡。
    做完這些，她終於動了動眼皮，像是從淺眠中醒來。
    “夜淵。”她開口，聲音不大，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你還在外麵站著？”
    沒人回答。
    但她知道他在。從高台一路跟回來的氣息還沒散，雖然淡得像霧，可那股陰寒的魔氣餘韻纏在窗欞上，短時間消不掉。
    她也不指望他答。問一句，隻是為了告訴屋頂那個“東西”——我不是一個人。
    話音落下五秒，屋簷那片瓦片又動了。
    這次不是顫，是滑移。極其輕微，像是被風吹動，可風早就停了。瓦片邊緣掠過一線灰影，薄得像紙折的人形，一閃而逝。
    她瞳孔微縮。
    不是殘魂，不是分身，也不是投影。那是某種介於虛實之間的存在，靠吞噬信息維生，專門潛伏在重大決策節點附近，偷錄情報。
    以前隻在係統資料庫裏見過描述：“影諜”，傳說中古老門派用來監視天機閣的工具，早已失傳。
    現在它出現在她屋頂。
    有意思。
    她站起身，動作懶散，伸了個懶腰，好像真被剛才那場“假寐”耗盡了精力。走至窗邊，推開一條縫，涼風灌入，吹亂了桌上一頁未收的戰報。
    她盯著那頁紙看了兩秒，忽然伸手把它揉成團，扔進了火盆。
    火焰騰起，映得她半張臉發紅。
    “看來今晚不適合想事。”她說著，轉身走向內室，“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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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聲漸遠，門合上。
    屋內徹底安靜。
    又過了許久，屋頂那片瓦片再次鬆動，灰影緩緩浮現，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它懸浮在空中，像一台無形的記錄儀，對著屋子內部掃描了一遍，確認無異樣後，才緩緩後退，準備撤離。
    就在它即將融入虛空的瞬間——
    屋內，火盆裏的灰燼突然炸開一道微光。
    那團被燒毀的戰報殘渣中，竟有一角未燃盡的字跡猛地亮起，浮現出三個小字：北線圖。
    灰影一頓。
    下一刻，整座院子的地磚縫隙裏，同時泛起極淡的銀光，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三重陣紋全部激活，瞬間鎖定了空中那道虛影。
    慕傾月的聲音從內室傳來，不疾不徐：
    “偷看可以，但能不能先付個門票錢？”
    灰影劇烈扭曲，試圖掙脫，卻發現自己的數據流已被反向捕獲。它掙紮了不到半息，便化作一縷青煙，撕裂空間消失不見。
    屋裏，門無聲開啟。
    慕傾月站在門口，手裏握著那枚記憶晶石，表麵已出現細微裂痕。她低頭看著，輕輕吹了口氣，碎片簌簌落下。
    “跑了？”
    她冷笑：“跑得了影子，跑不了數據包。”
    係統麵板彈出：【檢測到殘留信息片段】【正在解碼……】
    進度條緩慢爬升：1 → 5 → 12
    她沒急。走到桌前，重新拿起玄光令，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最後放在掌心，用力一握。
    令牌發出一聲悶響，像是內部結構被擠壓變形。
    “別信北線？”她喃喃，“那你倒是說說，該信哪兒？”
    窗外，樹影依舊靜止。
    可就在她鬆手的刹那，令牌背麵的字跡，竟然開始緩慢蠕動，像墨汁遇水暈開，最終重組為兩個新的字：
    “西——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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