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那團黑霧沒散，反而越爬越高，像塊發黴的布蓋住了半片天空。慕傾月指尖還纏著雷光，茶杯擱在欄杆上已經涼透，杯底沉澱著一層灰白色的靈渣。
    她盯著玉匣底部緩緩旋轉的黑氣，忽然抬手一掌拍在觀星台陣眼上。七道符文應聲亮起，順著地脈紋路蔓延出去，整座守源閣嗡鳴震顫，如同被敲響的銅鍾。
    “蘇逸。”她聲音不高，卻穿透夜風，“把東境三城的靈訊牌全調出來。”
    蘇逸剛從南防線回來，靴子上沾著濕泥，聞言立刻掏出傳訊羅盤。指針瘋狂打轉，三枚代表東境城池的玉牌接連炸裂，碎屑濺到他臉上都沒敢擦。
    “斷了。”他嗓子有點啞，“半個時辰前還有微弱回應，現在……徹底沒了。”
    慕傾月沒說話，直接將神識探入玉匣裂縫。這一次，黑霧像是等她很久了，猛地翻湧上來，一股冰冷畫麵強行灌進腦海——血藤纏繞的祭壇，斷裂權杖，還有那道模糊身影抬起的手，掌心浮現出一枚殘缺印記。
    她瞳孔一縮。
    那圖案，和她戒指裏藏著的《盟約令》背麵一模一樣。
    “操。”她低聲罵了一句，迅速退出神識，“掌教呢？”
    “在調度室跟六派長老連線。”蘇逸反應很快，“要不要我先去通知各隊進入一級戒備？”
    “不用你通知，我現在就讓他們知道什麽叫一級戒備。”她一把抓起玉匣，轉身衝向守源閣頂層，腳步踏過之處，地板上的陣法紋路逐一點亮。
    掌教正在跟玉清觀主爭論是否該提前啟動護山大陣，突然看見慕傾月闖進來，手裏還抱著那個封得嚴嚴實實的玉匣，眉頭頓時皺成一團。
    “你這是要做什麽？”
    “做你們不敢做的事。”她不廢話，直接把《盟約令》抽出來往空中一拋，指尖引動一道雷光劈下。
    符紙瞬間燃燒，七道金光從不同方向衝天而起，在高空交織成一張巨網，覆蓋整個正道疆域。遠在千裏之外的淩霄閣、萬劍宗、玄音門等地，所有供奉在祖堂的共鳴碑同時震動，發出長達九息的長鳴。
    “‘玄靈共禦盟’已激活。”她站在窗前，聲音通過係統擴至全境，“從現在開始，所有門派聽我號令。”
    掌教臉色變了：“你憑什麽？”
    “憑我知道敵人是誰。”她回頭看他，“也憑你簽下的這份盟約還沒作廢。剛才那一招，係統認證過了，真的一批。”
    殿內一片寂靜。
    片刻後，一名長老顫抖著開口：“可……可外麵那黑雲到底是什麽？為何靈氣都在退避？”
    “不是退避，是被吃了。”慕傾月走到地圖前，一掌按在東境位置，“那叫噬靈瘴，專門啃修士的根骨。你們以為這是進攻？錯了，這是收割。他們等這一天，比我們準備這場仗的時間都久。”
    蘇逸聽得頭皮發麻：“誰會這麽幹？血魔宗也沒這本事啊。”
    “本來就不是血魔宗。”她冷笑，“是幽冥遺族。歸墟之下埋了幾千年的老東西，趁著這次力量複蘇偷偷爬出來了。你們記得那些失蹤的弟子嗎？他們的本命契印，現在正長在被腐化的妖獸額頭上。”
    掌教猛地站起身：“不可能！幽冥遺族早在上古就被封殺了！”
    “封殺？”慕傾月瞥他一眼，“你們當年隻是把他們趕進了歸墟裂縫，又用仙尊元神鎮壓。現在封印鬆動，人家當然要回來收利息。而且……”她頓了頓，“他們背後有人放水。”
    “誰？”
    “還能有誰？”她眼神冷下來，“一個能在關鍵時刻拿到《盟約令》副本，又能精準引導噬靈瘴路線的人。我懷疑楚瑤早就不是她自己了。”
    蘇逸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她被奪舍了？”
    “奪舍太慢，我猜是共生。”她手指劃過地圖，“看這三座失聯城池的位置，連起來是個三角，正好對應歸墟禁地的三個支脈出口。這不是突襲，是定點清除。他們在剪我們的羽翼。”
    掌教終於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立刻下令：“傳令下去，所有主力集結中央防線，布‘九宮鎖靈陣’！煉丹堂即刻轉入地下庫房，全力煉製清瘴散和護心丹！年輕弟子帶家屬撤往後山避難洞窟！”
    慕傾月點頭：“順便把守源閣的防禦陣再加固三層。那股黑霧認得我，但它不知道我現在手裏有它最怕的東西。”
    “什麽東西？”
    “希望。”她看了眼玉匣，“以及一群不怕死的傻子。”
    話音未落，遠處天際轟然炸開一道裂口，黑雲如潮水般翻滾而下，所過之處山林枯萎，溪流幹涸，連石頭表麵都蒙上了一層灰黑色黴斑。
    她飛身躍出主殿，直奔東境哨塔。
    半空中，一頭巨狼撲來，渾身皮毛脫落，露出底下蠕動的血肉，額心赫然烙著淩霄閣弟子的本命符印。她抬手就是一記淨化雷光，正中頭顱。
    爆響聲中，焦屍倒地，她蹲下身從殘骸裏扒出一塊令牌。上麵四個字：“歸墟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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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你們。”她捏緊令牌，低語，“藏了這麽久，就為了等這個時機？行啊，那就別怪我掀桌子了。”
    她轉身疾馳返回守源閣，途中開啟全軍傳音：“聽著，這不是普通的戰爭。他們是來清算舊賬的，而我們，是唯一活下來的見證人。今天不死，就是新生。誰要是想跑，現在就可以脫衣服滾蛋，我不攔著。但記住——”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誰碰我的隊友，我就讓他全家升天。”
    回到守源閣頂層時，九宮鎖靈陣已初步成型，七大門派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她站在最高處，手按玉匣，目光死死盯著東方不斷擴大的黑淵裂口。
    蘇逸帶著青羽衛奔赴南翼前最後看了她一眼：“你要活著。”
    “我要是死了，係統都不會放過我。”她扯了扯嘴角，“畢竟我還欠它八百積分呢。”
    掌教坐鎮中樞，與其他六派長老完成靈訊對接。整個正道防線全麵激活，巡邏靈舟編隊在空中劃出密集軌跡，地脈陣眼持續輸出靈能，形成一道淡金色光幕籠罩主峰。
    可就在這一刻，玉匣忽然劇烈震動。
    她低頭，發現那團黑霧不再旋轉，而是凝成一隻豎瞳的模樣，靜靜回望著她。
    她沒眨眼，也沒移開視線。
    隻是緩緩抬起右手，將雷龍鞭纏上手臂，另一隻手按在腰間的幻靈紗結扣上。
    風卷起她的衣角，遠處第一波腐化妖獸群已突破外環哨塔，嘶吼聲撕破長空。
    她輕聲說：“來吧，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年，在地底下都練了什麽陰間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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