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盡頭，晨光把影子壓成一條細線。
    慕傾月腳步沒停，鞋底碾過碎石發出“哢”地一聲輕響。她忽然頓住，指尖在儲物戒上一劃，青冥劍滑出半寸——那道細痕還在，像被誰用指甲輕輕掐了一下，不深，卻透著股說不清的別扭。
    蘇逸正低頭拍褲腿上的灰，抬頭看她：“怎麽了？”
    “沒事。”她收回劍，“剛才好像……震了一下。”
    “劍自己動？”他皺眉，“該不會是仙府給它下了什麽追蹤咒吧？我聽說有些古器認主後會留後手，比如半夜爬你床頭盯著你睡覺。”
    “它要真敢爬，我就把它插進磨刀石裏轉三圈。”她冷笑，“再說了，睡覺的是你，又不是我。”
    蘇逸撓頭：“我睡相很規矩的好嗎，頂多夢遊時翻個牆偷點心，從不擾民。”
    兩人說著，已至山門前。
    守衛弟子遠遠看見他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差點把令牌捏裂：“你們……真回來了？掌門昨夜還說，怕是凶多吉少！”
    “我們命硬。”慕傾月淡淡道，“麻煩開一下禁製。”
    “開開開！”那弟子手忙腳亂激活陣盤，光幕波動間裂開一道縫隙，“您二位快請，高層已經在演武場等著了，說是……要聽‘取經報告’。”
    “取經？”蘇逸嘀咕，“我又沒去西天，最多算在副本裏撿了個漏。”
    “閉嘴。”慕傾月推他一把，“進去再說。”
    穿過結界那一刻，體內靈力猛地一滯，像是撞上了無形紗網。她眉頭微蹙，立刻運轉《九轉玄心訣》前三轉，借青冥劍為引，將紊亂氣流重新歸位。幾息之後，氣息平穩。
    門派主峰依舊恢弘，飛簷翹角直指雲霄，弟子來往有序，靈禽穿梭其間。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不是環境，是身體。仿佛仙府最後那一聲嘶吼，不隻是留在耳邊，還鑽進了骨頭縫裏，時不時抽一下。
    演武廣場早已聚了不少人。
    年輕弟子三五成群，眼神亮得像剛充了靈石；年長些的則抱臂冷觀，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質疑。人群中央擺著一塊空白石碑，據說是用來投影講解內容的。
    慕傾月站上高台，目光掃過全場，沒人說話。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她開口，“是不是運氣好才活著出來？有沒有偷偷吞了什麽神丹妙藥？值不值得我吹一輩子？”
    底下有人笑。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我沒有吞藥，也沒靠男人救。”她語氣平靜，“我在裏麵，死了三次。”
    全場一靜。
    “第一次，是機關箭雨穿心；第二次，是毒霧蝕肺；第三次，是我自己差點信了幻境裏的‘真相’。”她頓了頓，“但每一次，我都活下來了。不是因為我強，是因為我知道什麽時候該跑，什麽時候該忍，什麽時候……該反手捅回去。”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修仙不是比誰法術炫，也不是看誰喊口號響。”她抬手，指尖凝聚靈力，在地麵緩緩勾畫，“真正的生死關頭，拚的是對規則的理解。”
    話音落，她手指一劃，石板上浮現複雜符文，層層嵌套，最終組成一座微型石門輪廓。
    “這是第三關入口的啟動陣圖。”她說，“很多人第一反應是砸、是炸、是強行注入靈力。結果呢？觸發反噬，當場蒸發。但其實，隻要順著這三條主脈逆向輸入三成靈力，門就會自動開啟。”
    她演示完畢，收手退後一步。
    “破譯優先於強攻。”她看著眾人，“這不是技巧，是思維。你們現在看到的每一道禁製，背後都有邏輯。別急著打，先想想——它為什麽存在？”
    台下開始竊竊私語。
    一個中年弟子舉手：“你說得輕鬆，可萬一判斷錯了呢？浪費時間不說，可能直接送命。”
    “當然可能錯。”她點頭，“所以我帶了一塊備用玉簡，裏麵錄了十七種常見陷阱的應對方案。你們可以去執事堂領一份，五十靈石成本費，不貴。”
    那人噎住。
    又有少女怯生生問：“那你……是怎麽破解秘典封印的？大家都說那是上古禁術，非天命之人不可啟。”
    慕傾月沉默兩秒。
    “血。”她說，“我割破手指，滴上去，它就開了。”
    人群嘩然。
    “就這麽簡單？”
    “騙人吧！我們也流過血，根本沒反應！”
    “因為你們流的是‘血’。”她淡淡道，“我流的是‘代價’。”
    眾人不解。
    “當你真心願意為一件事付出，哪怕隻是割一刀，天地也能感知。”她看向掌心早已愈合的傷口，“不信你試試，邊哭窮邊劃拉一下，看能不能感動空氣。”
    蘇逸在台下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這時，幾位長老模樣的人從側殿走出，為首者撫須頷首：“慕師侄此番曆練，不僅自身突破，更為門派帶回寶貴經驗，實乃楷模。”
    她躬身行禮：“不敢當。若無同門協助，我也走不到最後。”
    “不必謙虛。”老者微笑，“掌門已決定，今夜子時設宴紫霞殿，為你慶功。”
    她抬頭：“太隆重了。”
    “是你應得的。”對方意味深長，“況且，這樣的機會，不該被浪費。”
    講道結束，人群散去大半。
    慕傾月獨自回到靜室，關上門，取出秘典。
    封麵青銅紋路竟在微微起伏，像呼吸一般。她翻開一頁，字跡流動，原本固定的口訣竟變了順序，仿佛在回應她的心跳節奏。
    她猛地合上。
    “有毛病。”她低罵，“看書還能玩互動式閱讀？”
    正欲收起，劍鞘內又傳來一聲極輕的“哢”。
    這次她聽得真切。
    不是錯覺。
    她抽出青冥劍，仔細查看那道細痕——邊緣似乎比早上更模糊了些，像是被什麽緩慢啃噬過。
    窗外，晚風漸起。
    執事敲門通報的聲音傳來：“掌門令已下，紫霞殿備宴，恭候光臨。”
    她起身整衣，將劍橫放案上。
    暮色落在那道痕上，泛出一絲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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