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慕傾月就把雲逸從一堆破漁網裏踹醒了。
    “別裝死，太陽都曬屁股了。”她拎著個鏽鐵壺往他頭上一扣，“喝點靈水提神，再暈過去我把你扔海裏漂著去。”
    雲逸迷迷糊糊坐起來，腦袋嗡嗡響，像是被人拿銅鑼在腦門上敲了一夜。他伸手摸了摸懷裏那枚陣盤，還在，這才鬆了口氣。
    “船呢？”他啞著嗓子問。
    “早準備好了。”慕傾月頭也不回，正蹲在岸邊檢查一艘通體漆黑的小舟。船身刻著幾道暗紋，隱隱泛著微光，是係統昨晚用八百積分換來的“避水靈舟”，聽著高級，實則就是個帶輪子的棺材板加了個防水殼。
    她拍了拍船頭：“動力靠陣法驅動，續航七天，中途沒補給就得啃木頭。要是你再夢到什麽‘必死預言’，建議直接寫成詩貼船底當壓艙石。”
    雲逸沒接話，默默爬上了船。
    慕傾月緊隨其後，一腳踩進船艙，順手把包甩到角落。那塊青銅羅盤還在發燙，指針跟抽風似的亂轉，她幹脆把它塞進一隻破陶罐裏，蓋上蓋子，權當封印邪物處理。
    “行了。”她掐訣引火，點燃舟尾陣眼中的三枚低階聚靈石，“出發。”
    靈舟輕顫，緩緩離岸。晨霧彌漫，海麵平靜得像塊玻璃，連浪花都懶得起身。船行所過之處，隻留下一道細長的波痕，迅速被海水吞沒。
    雲逸靠在艙壁上，盯著水麵出神。“你說……它真是活的？”
    “哪個？”
    “那島。”他聲音壓得很低，“昨晚你閉眼的時候，嘴唇動了，但沒出聲。我在你識海外感應到一絲波動——你在跟它對話。”
    慕傾月動作一頓，隨即冷笑：“你神識還沒好利索就開始窺探上司隱私了？小心我扣你夥食費。”
    “我不是故意的。”雲逸皺眉，“可那股意識……不像殘魂，也不像陣靈。它更像……在等一個信號。”
    “那就給它信號。”她站起身，走到船頭，抬手劃開空氣，一道符籙憑空成型，瞬間融入海風，“反正我已經把傳訊符發出去了，全修真界都知道我要去送死。不來點熱鬧，豈不是辜負觀眾期待？”
    話音未落，天色驟變。
    原本灰白的天空像是被人潑了墨，烏雲翻湧而至，眨眼間遮蔽日光。海風猛地狂躁起來，卷起數十丈高的巨浪，如山脈般壓向小舟。
    “來了！”雲逸大喊。
    靈舟劇烈顛簸，幾乎被掀翻。船體發出刺耳的咯吱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艙內那罐羅盤“砰”地炸裂，碎片四濺。
    慕傾月一把將雲逸拽進內艙，甩出一張防禦符籙封住入口，隨即衝回甲板。她咬破指尖，血珠飛灑，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複雜印訣。
    “鎮海訣——啟！”
    靈力自她體內爆發，化作一道透明屏障籠罩全舟。第一道巨浪砸下，屏障凹陷如鼓麵，卻未破裂。第二道、第三道接連撞來，她膝蓋微彎，腳下甲板寸寸龜裂。
    “想攔我？”她抹了把臉上的海水，冷笑，“你們歸墟海眼吞過三艘元嬰飛舟？那正好，省得我找人墊背。”
    她取出三枚高階聚靈石，嵌入舟身陣眼，靈力瘋狂注入。陣紋由暗轉亮，終於穩住船體平衡。
    雲逸掙紮著爬出艙門，臉色慘白：“這風暴……不對勁！普通氣象不可能精準鎖定一艘小船！它是衝我們來的！”
    “廢話。”慕傾月回頭瞪他，“你以為我為啥非得走這條路？地圖紅點一直閃，說明目標在回應我們。這種級別的存在，哪會允許隨便誰靠近？這是考驗，也是驅逐令。”
    又一波巨浪襲來，她雙手結印，硬生生將靈力屏障撐成半球形，頂住衝擊。耳邊雷鳴滾滾，分不清是天劫還是海嘯。
    “你信命嗎？”她忽然問。
    雲逸愣住：“什麽？”
    “昨晚我說我不信命定那一套。”她喘了口氣，嘴角滲血，“現在告訴你，我不是不信——我是要親手把命改寫成我自己寫的劇本。”
    話音落下，她猛然張口，噴出一口精血，灑在舟首陣盤之上。
    血光一閃，整艘靈舟驟然提速，如離弦之箭破浪前行。風暴中心似乎出現短暫扭曲，仿佛天地規則都被這一擊撕開了一道縫隙。
    片刻後，風勢漸弱。
    烏雲散去一角，陽光斜照海麵，波光粼粼。靈舟仍在疾馳，身後是漸漸平息的怒濤，前方是一片深藍海域，平靜得詭異。
    雲逸癱坐在甲板上，手指顫抖：“我們……過去了？”
    慕傾月沒答，而是掏出千裏窺靈鏡。鏡麵映出的畫麵讓她瞳孔一縮——
    地圖紅點依舊閃爍，頻率未變。而遠處海平線上，濃霧悄然升起，與紅點同步脈動，如同某種呼吸節奏。
    “它知道我們沒死。”她低聲說。
    “那你剛才那一招……會不會激怒它？”
    “激怒？”她嗤笑一聲，“我那是打招呼。禮貌得很，還附贈血樣一份。”
    雲逸扶著船舷站起來，望著南方：“接下來怎麽辦？繼續往前？說不定還有更強的阻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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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傾月收起鏡子，走到他身邊，指著前方海麵：“你看那裏。”
    雲逸順著她手指望去——
    海天交界處，隱約浮現出一片輪廓。
    像是島嶼，又像沉沒的城池倒影，懸浮於水汽之上。建築層層疊疊，屋頂覆蓋著類似魚鱗的黑色瓦片，在陽光折射下泛著幽光。
    “海市蜃樓？”他喃喃。
    “不。”她眯起眼，“是它的投影。它在展示自己。”
    “為什麽？”
    “因為有人來了。”她忽然轉身，從包裏抽出一張符紙，上麵寫著一行小字：【極南海域航行許可申請已駁回，理由：未經備案擅自進入禁航區】
    她看都沒看，直接撕碎扔進海裏。
    “淩霄閣管不到歸墟。”她說，“楚瑤以為把我踢出宗門就能斷我後路？嗬，我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她夢都不敢做的地方。”
    雲逸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如果真到了那島上……你要做什麽？”
    慕傾月望著遠方幻影，語氣平靜得不像人類：
    “開門。”
    “然後呢？”
    “聽鍾響。”
    “萬一鍾聲一起，萬靈聽召……包括我們？”
    她轉頭看他，眼神冷得像海底寒鐵：
    “那就看是我先掌控規則，還是規則先吞噬我。”
    靈舟繼續破浪前行，甲板上的裂縫中滲出絲絲血跡，順著排水孔滴落海中。每滴血落入水麵的瞬間，都會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眼睛，在深淵之下睜開。
    慕傾月抬起手，看著掌心尚未愈合的舊傷。
    血珠凝而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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