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板剛搭上沙灘，木頭與碎石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慕傾月第一個邁步，鞋底踩進細沙的瞬間，腳印像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舔了一口，眨眼間平得跟沒走過一樣。她頓住，抬手往後一壓，身後正要跟上的弟子立刻停住腳步。
    “別動。”她說，“踩了會留下痕跡。”
    雲逸在船尾扶著欄杆，喘得像條被撈上岸的魚。他剛緩過勁來，就聽見這句，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留痕跡怎麽了？還能報警抓我們？”
    “不是報警。”她回頭瞥他一眼，“是會被記進‘賬’裏。這島——在算人數。”
    她說完不再多話，指尖在係統界麵上快速滑動。積分條隻剩最後一點綠光，像是快斷電的燈絲。她點了“全域掃描”，界麵一閃，彈出三行字：
    【檢測到活性靈識波動】
    【來源：島嶼中心石塔】
    【狀態：觀察中】
    她合上眼，又睜開，把結果低聲告訴雲逸：“不是死地，是活的。有人……或者說有東西，在裏麵看著我們。”
    雲逸臉一僵：“你別說這種話，我剛吃完那口壓縮靈糧還沒消化。”
    “那你待船上，等我們出來給你帶紀念品。”她順手從儲物袋摸出一張符紙，往地上一貼。符紙沒炸，也沒亮，隻是邊緣慢慢卷起，像聞到了什麽味道。
    “地圖認路了。”她彎腰撿起，發現原本模糊的線條正在滲出微光，一路指向島心，“它開始吸收靈氣了，說明這地方……還認得舊主。”
    雲逸湊過去看：“所以咱們是走親戚？”
    “更像是走墳頭。”她把地圖收進袖子，“而且人家沒燒紙，也沒擺貢品，估計不歡迎活人串門。”
    兩人說話間，隊伍已全部登岸。七名弟子站成一排，個個握緊法器，眼神亂瞟。沒人敢亂走，但也沒人敢閉眼太久——總覺得一閉眼，影子就會自己爬走。
    果然，有人發現了不對。
    “師姐！”一名女弟子聲音發抖，“我的影子……它剛才扭了一下。”
    眾人低頭一看，果然。每個人的影子都比正常深，邊緣泛著墨色，像是用濃墨畫上去的。更怪的是，當人不動時，影子還會慢半拍才停下，仿佛滯後了一瞬。
    雲逸下意識抬頭，天上太陽明晃晃的，照得海麵反光刺眼。可影子卻不像陽光投下的，倒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別看。”慕傾月突然開口，“閉眼，封聽識，走我後麵。”
    “啊？”
    “我說閉眼。”她語氣冷下來，“這島會讀心，影子是鏡子，聲音是鉤子。你要是聽見誰叫你，哪怕是你爹臨終那聲‘兒啊’，也給我裝聾。”
    雲逸還想吐槽，忽然耳邊響起一聲極輕的“娘親”。
    他渾身一震，腳下一軟，差點跪下去。
    一隻手掌猛地扣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骨頭捏碎。他睜眼，看見慕傾月近在咫尺的臉。
    “再走神一次，我就把你塞回泡膜裏沉海底。”她鬆開手，“剛才那聲，是你五歲那年的事吧？你娘死那天，最後一句就是這個。”
    雲逸臉色發白：“你怎麽知道？”
    “係統提示的。”她指了指太陽穴，“‘心靈映射機製啟動’，說明這地方專挑你最不想記的給你放廣播。現在所有人，閉眼，運靈力鎖耳識，靠神識感知地麵。誰敢睜眼，我親手把他眼珠挖出來泡酒。”
    沒人敢反駁。
    一行人閉著眼，排成一列，由慕傾月帶隊，踩著地圖上那條微光路徑緩緩前行。她手裏握劍，劍尖貼地，每走一步就在沙石上劃出一道淺痕，像是在破什麽無形的陣。
    走了約莫百丈，周圍的景致變了。
    沙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灰白色石林，一根根石柱矗立如碑，表麵刻滿扭曲的符號。那些字不是從上到下，也不是從左到右，而是逆著寫，像是鏡子裏拓出來的。
    “逆向符文。”雲逸閉著眼，靠慕傾月牽引的靈線前進，“傳說歸墟文明的文字，得用死人的眼角膜才能看懂。”
    “那你正好。”她冷笑，“回頭我幫你找一副。”
    空氣中開始有震動，頻率極低，不像是鍾聲，倒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心跳。每響一次，胸口就跟著悶一下，修士的靈力運轉也會卡那麽一瞬。
    “節律幹擾。”慕傾月低聲說，“它在測試我們的控製力。撐不住的人，靈脈會亂，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爆體。”
    “這麽狠？”雲逸咬牙，“就不能搞點溫馨點的歡迎儀式？比如撒花瓣、奏樂什麽的？”
    “你以為前麵那水晶是白破的？”她提醒，“我們是‘通過初試’了，現在進的是第二關——不是考驗能不能打，是考驗能不能‘穩’。”
    話音剛落，前方一人突然踉蹌了一下。
    “怎麽了？”慕傾月厲聲問。
    那人顫抖著抬起手：“我……我聞到香味了。桃花香，還有……糖炒栗子的味道。”
    眾人一靜。
    這話說完，好幾個人都呼吸變重了。
    慕傾月立刻反應過來：“清心丹霧！”
    她迅速調出係統馬甲緩存，選中“煉丹師”身份，消耗最後10積分強行激活。一團淡青色霧氣從她掌心擴散，像薄紗般籠罩隊伍。
    幾息後，那股香氣消失了。
    “記住。”她聲音更冷，“這裏沒有吃的，沒有家，沒有溫暖。你們聞到的、聽到的、感覺到的，全是餌。吞了，魂就沒了。”
    隊伍繼續前進。
    石林盡頭是一片開闊地，中央立著一座高聳石塔，塔身裂開一道縫，像是被什麽東西從裏麵撐開的。地圖上的光路直指塔內。
    “那就是入口。”雲逸低聲說，“但我們真要進去？剛才那一下，已經有人快撐不住了。”
    “不進去也得進。”她望著石塔，“係統任務早就鎖定了目標，退回去也是死。而且——”
    她抬起手，掌心那道舊傷微微發燙。
    “我的血還在跳。它認得我。”
    雲逸想說什麽，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打斷。
    風不大，卻帶著一股陳年紙張和鐵鏽混合的氣息，吹過石碑時，發出細微的“簌簌”聲，像是有人在背後翻書。
    慕傾月猛然轉身。
    所有人依舊閉眼，安靜前行。
    可她清楚看到——
    剛才那一瞬，所有人的影子，同時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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