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族人咽了咽口水，隨即把嘴湊到黎木耳邊，低聲道：“上癮了！”
    “上癮了？”
    “沒錯！那魚肉，怕是有什麽成癮性的毒。嘿，別看我沒來幾天，這學東西還是快的。我跟你講，我判斷那東西多半有毒，那就做不得假。”
    “白胡子那兒不是有種麻痹藥有類似的效果嗎？嘿，我跟你講，這魚肉可比那凶的多了！隻吃了一頓，隔壁隊的就跟發了瘋似得，天天抓心撓肺的要吃，眼睛紅的嚇人，厲害的給胸口皮肉都撕開了，肋骨都露出來了！”
    黎木一聽，眉頭皺了起來：“這麽嚴重！？”
    目光忍不住朝著岸邊還在撲騰的雌魚看去。
    “可不是。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在這兒晃悠，就是為了過來看場子，防止哪家不知情的過來把禍患釣回去！”
    黎木聽到這裏，低頭沉思起來。
    這裏的事情，大多由於規模小、危害低、頻率低、次數少，在下級部門便被安排解決了。
    可不少族人雖然有了初步的管理能力，卻依舊沒有自己的眼界和知識基礎。
    黎木從中明顯能感受到異常。
    這些怪魚，是近期才出現的。
    究竟是魚群恰好遊經部落附近，還是深層的魚種在大規模上浮？
    那族人看黎木低著頭，還以為黎木舍不得他釣的這大魚，於是便出言安慰道：“誒，小夥子你也別難過。我跟你講，這魚怪歸怪，但也是有什麽...岩求...價格？”
    隻不過說了一半，就有結巴起來，顯得有些尷尬。
    “研究價值？”
    黎木則下意識的接茬道。
    聞言，那族人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得，立即點頭：
    “啊，對，對，就是研究價值！有研究價值的。放集市上是不行了，但拿去地下洞穴的收貨棧，還是能換不少錢的。”
    黎木笑了笑，沒有作正麵回應。
    而是安靜了一小會兒，抬起頭又問了個問題：“對了，你先前說的那什麽...圖鑒，是個怎麽回事？”
    族人一邊幫黎木把怪魚的粘液鏟了丟回水裏，一邊回答道：“哦，你說那個啊。那是我們部門做的編冊。”
    “近期怪魚種類多嘛，難免疏漏。要是一個一個送去研...研究，等地下洞穴那邊搗鼓出消息，再做個定性，鬼知道這些魚的確切信息出來之前，要損多少人手。”
    “所以咱自己內部肯定得先做記錄嘛，在河邊第一批接觸，還有不少新人兒，記不住的翻翻圖冊，也算心裏有個底。要是不認識、翻不到的，再喊老人過來幫忙處理。”
    黎木微微點了點頭。
    高居廟堂，難免過於睥睨狂妄。現在聽聞族人言語，又不得不感歎，哪怕是底層民眾，其智慧依舊不容小覷。
    想想前世，億萬萬同族，這是多少民智啊。然巫醫樂師百工之行，大多渾渾噩噩、碌碌無為，要是能開發個兩三成，怕文明早已迎來大爆發。
    自己如今的幾個優勢所在，是否能比起前世，多開發一些呢？
    “那圖鑒，能不能給我也看看呢？我這...平時挺喜歡這口的...”黎木心中略有愉悅，故作姿態的詢問道。
    那族人見黎木那一套釣魚的家夥事，眼中露出一個了然的神色。
    “這不是什麽難事。隻是那冊子原稿，最近在鑄模，給不了你。倒是我們隊員用的臨時本可以隨便你看。隻不過比起原稿，缺了不少內容。”
    族人拍了拍衣服口袋，裏麵幾枚丹藥“嘟嘟”作響，臉上喜滋滋的。
    隨即拉著黎木就往一旁的小木亭裏走，從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黎木接過那本小冊子，小心翼翼地翻開。
    冊子上的字跡歪歪扭扭，畫的魚也十分粗糙，但每一種魚都標注了簡單的特征和處理方法。
    他一頁頁仔細翻看著，突然，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頁上。
    這頁畫的魚與他剛剛釣到的雌魚有幾分相似，旁邊寫著：此魚未有目擊先例，體內可能蘊含神秘力量，食用後或有不可控後果，切不可隨意食用。雌魚上岸後的粘液，建議鏟回水裏...
    黎木心中一動，難道這些怪魚的出現真的另有隱情？
    他抬起頭，對那族人說道：“我想把這本冊子借回去研究研究，你看可以嗎？”
    那族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行吧，你看完盡快還我。這冊子雖然是臨時本，但對我們也有用。”
    話是這麽說，但新冊子明天就發了，這老冊子也沒啥大用了，不如做個人情送了。
    黎木謝過族人，收起冊子。
    沒多久，便回到辦公室，開始細細翻閱起來。
    其上一種種怪魚的信息，不斷衝擊著黎木的認知。
    巨口魚，酷似裂口女的怪魚，巨大的下顎，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二個身子。
    黑草魚，長得像黑色的還帶，偽裝成漂浮在水麵的水草，攻擊性和毒性卻非常強。
    這些前幾頁的隻能算是漲漲見識。
    越往後，卻是越讓人感到後頸發涼。
    骨指鱗魚，全身鱗片酷似一根根動物的手指骨，時不時還會顫抖彎曲，仿佛無數被縫在一起的人手在掙紮。
    吐霧肺魚，形體酷似“人肺”，又有些類似大眼睛水泡金魚，能夠噴吐出大量濃漿，濃漿遇水沸騰，沸騰之聲酷似重病之人的喘息聲。
    救命魚，長得像是稚嫩孩童，下半身卻生得魚尾，滿嘴利齒，酷似塞壬，又酷似巨嬰，會發出智慧生物幼崽那般的“求救哭聲”，喜食人腦。
    “......”
    看著這一種種近期接連冒出的怪魚，黎木沉默了。
    可能，在久居凱爾塔森林的族人眼裏，這些魚也隻能算作某種“正常的”怪物。
    可黎木的直覺，卻告訴自己，這些玩意兒不正常。
    可目前為止，部落對於“深水之下”的了解，甚至不如對馬爾提雅的了解多。
    這水體噴發之後的百裏山水，給了部落安逸獨立的環境。
    但似乎...也帶來了一些別的什麽東西。
    是福是禍，有些難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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