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哥布林如此規模行動，動靜太大。馬爾提雅事小，周邊強國事大。我部落很可能在線索全部切斷之前，經由此事因果被提前發現。”
    “其二，我部落若後續欲對外部擴張土地，甚至收編馬爾提雅。這件事情若被有心人發現，是否會影響我們後續對平原地區的開發，當地百姓對我族與哥布林的異同認知，恐怕一錯到底。”
    “其三，哥布林身為半魂，可不計較業力影響。可我部落族民卻並非哥布林。如此行徑，是否會招來業力，對族民未來發展產生不良影響？”
    火雲對此早有預料，立即解釋道：“這次行動。全程無本部落人員參與。如果要說的話，唯有一些石雕，以及楚楚的影子。現已知楚楚的影子可以杜絕許多因果，且事後，雕像正好可借助冬季藍冰自毀，不會留下任何能量痕跡。這便解釋了您第一、第三個疑問。”
    “至於第二個問題...”
    火雲頓了頓，繼續道，“恕我直言。您太過愚善了。”
    一聽這話，坐在一旁的庫庫忍不住怒斥道：“火雲！”
    恐怖的三集威壓，瞬間將火雲壓趴在了桌子上。
    可火雲卻絲毫不在意，頂著壓迫繼續開口道：“馬爾提雅人害我精族久矣！至於周邊國家百姓，也不過一群肮髒惡臭的老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唯斬草除根，除惡務盡，方能免去當下、未來我族同胞之慘況。”
    “......”黎木皺起眉頭，看向火雲。
    似乎第一天認識他一般。
    但還是沒有露出任何不悅，而是又問出了一個問題：“你認為。在我傳教部落之前，我部落的百姓，又比外界百姓好多少？甚至更加野蠻。‘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你覺得，不怪窮山惡水，卻責怪刁民，格局是否小了些？”
    火雲聽著黎木的話，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大人。您也說了，窮山惡水出的僅僅隻是‘刁民’。我承認，我們過去就是一群‘刁民’。但...那好歹是‘民’！我部雖然有海納百川的雄心與肚量，但畜牲就是畜牲，您能把豬玀當做人一樣，列為一等公民嘛！？”
    黎木看著火雲的模樣，沉默了。
    “在你眼裏，同樣作為智慧靈長類的馬爾提雅人，那麽不堪？”
    黎木看向一旁，給了庫庫一個眼神。
    庫庫緩緩解散自身壓製。
    火雲感到肩背一鬆，重新直起腰來。
    “大人。民族是民族，個體是個體。這是您早期教給我的道理。現在，我想說的，還是這句話。”
    “或許有個別百姓，本性純良，隻是接受了不好的教育和環境，才導致他們變的那般惡劣。”
    “可，對待民族問題。我們不能以個體兒女情長去判斷。仇恨就是仇恨，提防就該提防。”
    “或許未來的戰爭。我們的士兵不會對老弱婦孺痛下殺手。可，這場戰爭，卻必須要打，必須以應有的‘憤怒’去催動！”
    黎木看著火雲沉默良久。
    火雲緩了口氣，繼續道：“大人。民族之別，物種之別，難以跨越。有些時候，同一個文化，也未必能同化所有族群。一個族群的誕生，是自然環境孕育的，他們的根，就源於那個環境。根不同，終歸會有難以克服的矛盾與區別。哪一次融合，不是建立在無數屠殺和審判之上的？”
    “我們好歹還都是一片林區下的氏族。可即便如此，老薩薩他篩去了多少人？馬爾提雅呢？他們的根是巨獸，他們的莖是平原。我們不一樣，差的太多了。真要把他們作為人口目標，將來篩死的數量，隻怕會是天文數字。還可能留下民族仇恨，以及部落被百姓的動蕩。付出與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
    黎木不說話。
    要說仇恨，對馬爾提雅的仇恨他不比任何人低。
    可此事非自己所行，如今身份地位又不同往日，心中難免會生出別樣思緒。
    “所以...你認為最經濟效益的做法。就是不考慮那麽多，直接不論個體生死的複仇嘛？”
    火雲應答道：“是的，大人。難道，您要犧牲自家族人的幸福和平安，去換取少數幾個可能的馬爾提雅的性命？這是否，又缺少了些格局呢？”
    一旁的庫庫聽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了火雲的腦袋，用力捏了捏他的嘴巴。
    火雲口腔內的骨骼，“嘎吱”作響。
    一顆牙齒應聲而落，牙齦瞬間大出血。
    “夠了！”
    黎木低聲喝止了庫庫的行為。
    庫庫抿了抿嘴，最後還是鬆開了手，向後退了幾步。
    黎木看著火雲那副“剛正不阿”的表情，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的好。
    如此的殘酷，如此“大義凜然”的殘酷。
    他為了這次直諫，不惜得罪了庫庫，不惜得罪老薩薩，甚至不惜得罪自己。
    若非祝火精人勢大，怕是此次冒犯過後，火雲會被其他人穿小鞋穿到死。
    可即便如此。
    往後，火牛、火焰、火古等人，恐怕也會和火雲有所疏遠吧。
    在部落。
    黎木就是所有人的逆鱗。
    被神話的他，哪怕隻是一個廢物，甚至隻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稻草人，也不容任何質疑和侵犯。
    其本身這個“存在”，就已是一種象征。
    “哎～”
    黎木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火雲的身體。
    一股柔和的生機之力湧入他的體內，緩慢療愈著他的口腔：“你的話我記住了。先下去找白胡子把嘴治治吧。”
    火雲看著黎木，又看了看庫庫，從話裏又聽出了別的東西，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走出了辦公室。
    待火雲離開。
    庫庫當即單膝跪在黎木麵前。
    “大人，我...我沒想到火雲他會這樣。”
    黎木看著庫庫。
    也拍了拍他的肩。
    “不。你清楚，我也清楚。他其實一直都是這樣。隻是此時此刻，他展露了這麽多而已。換個角度看，這其實也是好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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