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璞玉與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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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館大門口,崔浩遇到林大和老林頭父子。
“浩哥兒,”心情緊張的林大大睜著眼睛,“你來送我。”
崔浩臉上浮上一抹微笑,“我在這裏學武,一個月前的事情。”
林大:“...”
老林頭:“...”
“打到一個大貨,”崔浩解釋,“正好夠束脩。”
羨慕崔浩好運,老林頭將兒子托付給崔浩。
帶林大進院子,崔浩找到孫順,“四師兄,這是我同村發小,大名叫林大,來學武,帶了束脩,請你帶他去見師父。”
孫順答應,帶林大去見師父。
王年湊上來問,“既然是你發小,你為什麽不自己帶他去見師父?”
進入展宏武館以來,除第一天單兒和師父說過話,後來沒有對話,感覺陌生。
反而是孫順、劉燕更熟一些,打磨力氣、法門口決、站樁、如何積累氣血,也都是他們教。
見崔浩不理自己,王年輕聲道,“我打算用氣血散。”
“想好了?”
“想好了,”王年歎息一聲,“什麽明勁、暗勁、武秀才,跟我都沒關係,我隻要凡武就夠了,給有錢人家當個護院。”
很樸實的想法,但崔浩還想拚一下,換上粗布麻衣練功服,默默走到角落,站定身子,深吸一口氣,活動起筋骨。
手臂、肩膀、背脊、腰胯,每一處關節都伸展到位,肌肉在鬆弛與繃間轉換。
這裏五官清秀,身材壯實的劉燕走過來,“崔師弟,你今天上樁,記一下法門。”
“師姐請講。”
“五趾抓地似生根,虛領頂勁如有繩。含胸拔背肩胛沉,膝如磐石腰如輪。”
“謝師姐傳授法門,師弟記住了。”
“記住了?”劉燕臉上笑容好看,“你釋義一遍。”
“腳趾如爪緊扣樁麵,頭頂如被線牽引脊柱中正,含胸拔背使氣機順暢,雙膝穩固而腰胯如輪盤般靈活。”
“對的,好好練,有不明白的地方來問我,或者問四師兄。切記,不要去打擾別人,大家都很忙。”
“師姐,”崔浩及時叫住劉燕,“練到什麽是頭?”
“開始要求你抓穩樁麵,之後在樁上打破碎拳,到時會有步法傳給你。”
停頓一秒劉燕補充道,“盡量堅持久,樁功是打熬氣血的基本辦法。”
崔浩抱拳表達感謝。
要求抓穩樁麵,所以動作隻是能紮馬步,讓腳底與樁麵緊密貼合,不能叉開腿站上麵。
有不錯的底子,崔浩在樁上隻堅持約兩刻鍾,腿抖得厲害,被迫離開梅花樁,坐在地上喘息,並在心裏盤算著。
原本打算進山一次,打獵換錢用,因為昨晚收獲不菲,暫時不用進山也有錢買米買肉。
想到吃,崔浩從懷裏摸出蘇芸準備的幹糧,雜麵餅包豬油渣,管飽頂餓的好東西,大咬一口,緩慢嚼動,很滿足。
一邊吃東西,一邊觀察,過去一個月,院子裏人來人往,熟悉的麵孔漸稀,新麵孔不斷湧入,如今他也算是武館裏的老人。
現在他還能沉得住氣,同期幾個師兄弟卻是陰著臉。
剛來的林大換上練功服從打磨力氣開始,他朝氣蓬勃的樣子與老人心事重重的樣子形成強烈反差。
簡單休息一下,崔浩第二次上樁,心裏默背法訣,腳下死死紮穩。
不多久,徐典路過,停下步子問崔浩,“你來武館多久了?”
崔浩離開梅花樁,恭敬道,“回師父,一個月零七天。”
徐典臉上沒什麽表情變化,例行公事的鼓勵幾句,心裏沒有抱什麽希望道,“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多問。”
崔浩抱拳應是,看著徐典走向蕭立,對蕭立進行仔細指導。
顯然,唯有資質卓絕的弟子,才能得師父的悉心指點,崔浩和多數人則是篩下的塵沙。
而老弟子們個個精明,對於資質平庸,又無油水可撈,日後也難有出息的師弟,故多懶得理會。
唯有四師兄孫順和師姐劉燕,前者為人敦厚,偶爾會指點新入門弟子一二。
後者因為有買小雞經曆,願意偶爾點撥他一下。
除此之外,武館裏來往許多人,崔浩與他們幾乎沒有交際。
日影西斜,最後打三遍破碎拳,被一個大嗓門師兄點名,“你們幾個該幹活了!”
明勁以下需要為武館打雜,包括不限於洗衣做飯、挑水劈柴、打掃院子、清理茅廁等等,什麽雜活都幹。
“崔浩、李鶴,今天你們兩個打掃茅廁。”
派任務的師兄丟下話便轉身離開。
李鶴黑瘦,剛進武館不到兩周,父母雙亡,家裏隻有一個姐姐。
不同的是,徐典好像也很看重他,經常親自指點,偶爾還給他開小灶。
李鶴不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崔師兄,要不...我一個人弄也行,不用你插手。”
“沒事,兩個人快點。”
使用長柄木勺舀起清水反複衝洗便坑,末了還要撒上一層草木灰,又髒又累又麻煩。
忍著上頭的氣味,李鶴一邊衝洗,一邊輕聲問,“崔師兄,你練武是為了什麽?”
“混口飯吃。”
李鶴聽了愣了一下,隨即握緊拳頭,眼神裏透著股狠勁兒,“我要考中武秀才!讓我阿姐...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那麽苦了。”
崔浩抬頭,仔細看了看這個黑瘦的師弟。
雜活一直幹到天色漸暗,那個分配活兒的師兄匆匆地折返回來,直接衝著李鶴喊,“李師弟,跟我走!以後這些雜活,你不用幹了。”
李鶴聽了心中一喜,連忙道,“是,師兄。”
看著李鶴的背影消失在門廊後,旁邊幾個弟子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語氣酸溜溜的:“李鶴才來多久?憑什麽他就不用幹了?”
“人家質資上乘,在師父眼裏是寶貝疙瘩!”
“聽說師父不僅免了他的束脩,還天天給他開小灶。”
“就像蕭立?”
“差不多。”
“......”
李鶴被匆匆叫走的背影,像一根刺,讓在場弟子更清地感受到了自己在武館裏的地位,和那些被重點培養的弟子,終究是不同的。
崔浩心裏也有些唏噓,之前他和蕭立一起打掃茅廁,蕭立也是這般被中途中叫走。
畢竟許多人都幻想過自己是一塊璞玉,跌撞前行,多年後攤開手掌,才發現不過是塊鵝卵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