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凡武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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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中崔浩踏雪出門去打獵。
    腳下踩著蘇芸縫的皮靴、身上穿著蘇芸縫的棉衣、包袱裏帶著蘇芸趕早做的幹糧、身上揣著蘇芸助力的強大功夫,崔浩來到二重山溪邊。
    小溪平均寬四米,此刻結冰。
    有一男一女兩人鑿冰捕魚,男的負責抓魚,女的警惕看著林子,明顯是一對夫妻。
    不與陌生人接觸,崔浩暫時不過小溪,沿溪邊走,不到一裏地,遇到兩隻鬆鼠在樹上追逐打鬧,好快樂的樣子。
    本想隨手打下來,看它們像夫妻,想到蘇芸,放下弓。
    但當遇到兩隻白色鬆雞,它們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咻!咻!兩支木箭飛出去,全部擊中。
    第二箭觸發爆擊,射入箭傷小,後出箭傷大,碗口大的疤,一隻雞幾乎沒肉了。
    看麵板。
    【射箭:小成(112/600)】
    【效用:酸痛10、臂力+10、準度+10、爆擊+1】
    殺兩隻雞,進度隻漲1點,果然還是在家裏陪蘇芸賺點多。
    撿起獵物,往前沒走幾步,遠遠瞧見一隻灰色兔子!
    它正在刨雪吃草,刨一下停一下,警惕觀察四周。
    咻!
    哢嚓!
    隔著三十多米,木箭飛出,父親留下的桑木弓斷。
    五十斤弓,隨手一拉就是滿弓,剛剛突破,進步太大,沒有把握好力量。虧了!
    好在兔子打到了。
    還好在家裏有還有一張弓。
    撿起兔子,帶上斷弓,往回走,翻越積雪覆蓋的一重山,遇到一個小男孩,穿著不合腳的破布鞋,穿著四處漏風的衣服,吃力拖行著一具屍體。
    崔浩停下步子問,“你去哪?”
    體瘦如柴的小男孩停下步子,不看崔浩,垂首答話,“二重山。”
    “去幹嘛?”
    “我爹死了,沒地埋,”小男孩低如蚊吟,“拿給野獸吃。”
    一重山原本是無主土地,後來被城裏豪強與各大家族分掉,其它土地更不用說,反正沒有埋窮人的地方。
    見小男孩凍得厲害,崔浩拿走草繩,“我幫你。”
    男孩失了神一樣,不答不應,默默跟在後麵走。
    一重山高隻有一百來米,跨度五六裏地,剛到山頂,身後一幫人追上來,“站住!你們站住!”
    崔浩停下步子回頭看,小男孩也停下。
    “小兔崽子!”為首中年人穿高筒油靴,錦衣衣裏麵包裹著厚厚的棉花,雙手撐膝蓋,喘氣罵道,“屍體不能丟二重山,會讓猛獸對人肉上癮!”
    崔浩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弱弱反問,“我應該把我爹埋哪裏?”
    “隨便埋哪裏!總之不能丟二重山。”
    小男孩再次低下頭,不說話。
    僵持住,大家互不相讓,崔浩出主意,“能不能給他一些柴,讓他把他爹火化?”
    “我隻是村正,又不是他爹,憑什麽給他柴?”綿衣男反懟,“你這麽好心,你給他錢買柴好了。”
    這是要把人逼瘋的節奏,崔浩從身上掏出十個銅板塞到體瘦小孩髒兮兮的手心裏。
    見崔浩真給錢,村正低聲咒罵,“蠢貨。”
    幫小男孩將他爹屍體拖回山下村子,下午申時崔浩匆匆趕回家裏,見到正在雪地上練字的媳婦。
    “芸姐兒,快燒熱水,我要洗澡,剛才接觸過屍體...”
    聽聞丈夫給人家十枚銅錢買柴火化屍體,蘇芸隻是歎息一聲,沒說什麽。
    但當看到丈夫放下的弓斷了,瞬間感覺天塌了。
    跟著想到家裏還有一張弓,塌下來的天又給頂回去了。
    轉身去燒水,片刻好。
    “浩哥兒...”熱氣騰騰的廚房裏,蘇芸一邊溫柔給丈夫搓澡,一邊說出心裏想法,“我想學認字,你教我好不好?”
    “為什麽?”
    “你是要成為武秀才的男人,你的娘子不認字,會不會被人笑話?”
    從蘇芸身上感受到信任,崔浩點頭答應,“從今個開始,以後每天都教你。”
    鼻尖掛著水滴,蘇芸微笑。
    ....
    “浩哥兒...”
    太陽剛剛冒尖,腳下踩著咯吱響的落雪,前往武館途中,林大感受不到一絲寒冷,反而手心冒汗,“我擔心過不了凡武。”
    崔浩沉默,他現在算是老弟子,在武館裏見識到了什麽叫‘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每日都有新人來,每日都有老人走。
    還見識到什麽叫‘沒有天賦,就沒有尊嚴’,那些進入凡武、化勁的老弟子隻完成師父安排的帶新任務,其他一概不理。
    難怪之前劉燕提醒他,不要去打擾別人,原來是不要自取其辱。
    到武館崔浩如往常一樣,換上練功服,默默走到院子角落,晨昏環境中熱身、上梅花樁,打算等師父來巡查時告訴他自己突破的好消息。
    更早到,正在梅花樁上練功的王慶、郭勇、王年等是熟人,相互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天大亮,徐典從內院出來,先走到蕭立麵前,對他一番指導。
    再到李鶴麵前,又是一番悉心傳授。
    最後與幾位在一起磨煉的化勁期師兄師姐說了些什麽,轉身回內院,沒有讓崔浩等到機會。
    這樣的日子連著四天。
    第五天午時吃幹糧過程中,一個弟子小聲問,“郭師兄今日怎沒來。”
    崔浩抬頭,視線掃過院子,不僅郭勇沒來,王慶也沒來。
    兩人皆是貧農出身,平日練武十分勤奮,從來沒有遲到早退過。
    “他...”旁邊的師兄歎了口氣,聲音低沉道,“昨晚衝關失敗,連夜收拾行李,回鄉下去了。”
    空氣突然凝固,幾個同期弟子不約而同低下頭,有人無意識地搓著掌心老繭,有人盯著自己磨破的褲腿發呆。
    崔浩眉頭暗皺,孫順說過,第一次衝關失敗,這輩子基本就與武道無緣了。
    而且是兩個月之內衝關最好,超過兩個月,時間越長,衝關成功可能性就越小。
    良久,另一個弟子歎道,“郭師兄和蕭師兄之前關係不錯,昨晚他走前向蕭師兄打招呼,蕭師兄竟也...沒理會他。”
    空氣從凝固變得壓抑,突破凡武與尚未突破的弟子之間,如楚河漢界,雖同在一個院子裏,卻仿佛兩個世界。
    不由的,崔浩目光看向蕭立,也是草根出身的他,現在變化...很大。
    再看李鶴,他雖然還沒有突破,但突破對他來說好像隻是小事情,舉止投足之間盡顯輕鬆。
    與李鶴的從容對比,周圍的弟子都心思各異起來,家裏條件稍好的人思考要不要用氣血散。
    買不起氣血散的人則在思考衝關失敗之後該何去何從。
    而崔浩因為還有一天就是兩月之期,身邊平時一起打磨力氣、一起站樁的人,對他的態度也是發生了微妙變化。
    人情冷暖,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裏,演繹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