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外門大比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數以萬計的雜役弟子和底層外門弟子中，激起了滔天波瀾。前二十名可晉升外門！這對於絕大多數掙紮在修行底層、資源匱乏的弟子而言，不啻於一步登天的機緣！
    報名這一日，庶務峰前那足以容納數萬人的巨大青石廣場，早已被人潮淹沒。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喧囂聲直衝雲霄。各式各樣的雜役服飾匯成一片灰藍色的海洋，其間也夾雜著不少氣息明顯強橫、身著標準外門弟子青袍的身影，他們大多神情倨傲，對周圍的雜役投以不屑的目光。
    趙小白站在人群邊緣，望著眼前這沸騰的場麵，心中亦不免心潮澎湃。三個月前，他還隻是個在藥園裏埋頭苦幹、前途渺茫的雜役，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站在這裏，為了一個晉升外門的名額而拚搏？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激蕩的心情。三個月非人般的苦修，數十次炸爐的磨礪，成功煉製出聚氣丹乃至孕育丹紋的喜悅與自信，早已將他的心智錘煉得遠比同齡人堅韌。他的修為雖仍停留在煉氣二層巔峰，並未突破，但靈力之精純渾厚，以及對法術的掌控力，遠非尋常煉氣三層弟子可比，更別提他那不為人知的煉丹底牌。
    “排隊！都排好隊！擾亂秩序者，取消報名資格！”維持秩序的執法弟子厲聲嗬斥，身上散發著煉氣後期乃至築基期的靈壓，勉強壓製著躁動的人群。
    報名點設在廣場盡頭的高台下，一字排開數十張長桌，後麵坐著負責登記的內門弟子，個個神情嚴肅，氣息沉凝。隊伍緩慢地向前蠕動著，空氣中彌漫著汗味、塵土味，以及各種複雜的情緒——渴望、緊張、興奮、忐忑。
    趙小白默默排在一支隊伍的後方，低眉垂目，盡量減少存在感。他不想在報名時就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咱們丹鼎峰藥園的‘大忙人’趙小白嗎？”
    一個充滿譏諷與惡意的聲音，突兀地在身旁響起，打破了趙小白周圍的平靜。
    趙小白眉頭微蹙，不用回頭，他也知道來者是誰。他緩緩轉過身，隻見趙虎帶著幾個跟班，大搖大擺地擠開人群，走了過來。三個月不見，趙虎的氣息明顯強盛了不少，赫然已經穩固在煉氣三層，甚至接近巔峰，顯然這三個月他也沒閑著，靠著家族的資源，修為進展迅速。
    他今日穿著一身嶄新的錦緞勁裝，與周圍灰撲撲的雜役弟子格格不入，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挑釁之色。
    “怎麽？趙小白，你也來報名？嘖嘖，煉氣二層……哦不對，看樣子還是二層巔峰？真是難為你了，在藥園那種地方，還能有點長進。”趙虎走到近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趙小白，語氣輕佻，聲音刻意放大，引得周圍不少弟子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宗門有令，雜役弟子皆可報名，我自當遵從。”趙小白語氣平靜，聽不出絲毫波瀾，仿佛趙虎嘲諷的不是他自己。
    趙虎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副油鹽不進、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這讓他感覺自己像個小醜。他臉色一沉，冷笑道：“遵從？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外門大比，可不是你打理藥園，澆澆水、除除草就能混過去的！那是真刀真槍的搏殺！就憑你這點微末修為，上去也是丟人現眼，別到時候被打得哭爹喊娘，連累我們雜役弟子的名聲！”
    他身後的幾個跟班立刻發出一陣哄笑，附和著：
    “虎哥說得對！有些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煉氣二層也敢來湊熱鬧，怕是第一輪都撐不過去！”
    “我看啊，還是老老實實回去種地吧！”
    周圍的弟子們竊竊私語，有人對趙虎等人的囂張麵露不滿，但更多的則是用同情或看熱鬧的眼神看著趙小白。雜役弟子中，煉氣三層已算好手，煉氣二層確實顯得勢單力薄。
    麵對這赤裸裸的羞辱和周圍各異的目光，趙小白的心髒隻是微微加速跳動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平穩。他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平靜地直視著趙虎，緩緩說道：“能否撐過去，總要試過才知道。趙師兄若是有閑心關心我，不如多想想自己，如何在擂台上走得更遠。”
    他的語氣不卑不亢，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提醒，仿佛在說趙虎也可能陰溝裏翻船。
    趙虎被他這態度徹底激怒了，尤其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他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他猛地踏前一步，煉氣三層的靈壓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試圖壓迫趙小白：“趙小白！你少在這裏牙尖嘴利！本少爺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裏，大比之上，你最好祈禱別碰上我！否則，我一定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你狠狠地踩在腳下！讓你知道，雜靈根的廢物，永遠隻配待在泥地裏！”
    狠厲的話語，帶著森然的寒意，讓周圍離得近的一些雜役弟子都感到一陣心悸，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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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處於靈壓中心的趙小白，身形卻紋絲不動。他那經過無數次靈力精細操控鍛煉的根基，遠比同階紮實，趙虎這並未全力施為的靈壓，對他影響有限。他甚至感覺到，若是自己願意，可以輕易調動靈力將其震開，但他沒有這麽做。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趙虎因憤怒而略顯扭曲的臉，片刻後，嘴角竟微微向上牽動了一下，露出一抹極淡、卻意味深長的笑容。
    “趙師兄的‘好意’，我記下了。”他輕輕說道，然後便轉回身，不再理會趙虎，目光重新投向前方緩慢移動的隊伍，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無關緊要的插曲。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激烈的反駁都更讓趙虎抓狂。他感覺自己蓄滿力量的一拳打在了空處，胸口憋悶得幾乎要爆炸。他臉色鐵青，指著趙小白的背影，還想再放些狠話，卻被旁邊一個眼尖的跟班拉住了。
    “虎哥，消消氣，跟這種人生氣不值當！報名要緊，等到了擂台上，有的是機會收拾他！”那跟班低聲勸道。
    趙虎狠狠地瞪了趙小白的背影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好！趙小白，你給我等著！”說罷，帶著一肚子火氣，悻悻地走向另一支隊伍，憑借著他那身醒目的錦衣和煉氣三層的修為，倒是沒人敢阻攔他插隊。
    周圍看熱鬧的弟子們見衝突沒有升級，也漸漸散開，隻是投向趙小白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好奇與探究。這個看似普通的雜役弟子，麵對趙虎這樣的世家子弟的挑釁，竟能如此鎮定，要麽是嚇傻了，要麽……就是有所依仗。
    隊伍繼續緩慢前行。終於，輪到了趙小白。
    他走到登記桌前，桌後坐著一位麵容嚴肅的內門弟子，修為在煉氣七層左右。
    “姓名，所屬，修為。”內門弟子頭也不抬，公式化地問道，手中拿著一支閃爍著靈光的玉筆。
    “趙小白，丹鼎峰下屬藥園雜役，煉氣二層。”趙小白清晰地回答。
    那內門弟子記錄的手微微一頓，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了趙小白一眼。煉氣二層來報名的不是沒有，但通常氣息虛浮，眼神躲閃，像趙小白這樣氣息沉穩、目光平靜的，倒是少見。不過他也沒多問，隻是例行公事地取出一麵巴掌大的銅鏡。
    “手放上去，輸入靈力，檢測骨齡與修為，嚴禁虛報。”
    趙小白依言將手放在銅鏡上，調動體內靈力緩緩輸入。銅鏡鏡麵泛起微光，顯示出“十六，煉氣二層”的字樣，骨齡符合要求。
    內門弟子確認無誤，在一枚特製的木質令牌上刻下趙小白的信息，遞給他：“拿好你的號牌，七千三百二十一。大比三日後於演武廣場正式開始，具體安排留意宗門通告。遺失號牌視同棄權。”
    “多謝師兄。”趙小白接過那枚沉甸甸的木質號牌，上麵除了數字，還刻有青嵐宗的雲紋標記。
    他握緊號牌，轉身離開喧鬧的報名點。身後，是依舊洶湧的人潮和無數懷揣著夢想與野心的雜役弟子。
    趙虎那充滿惡意的威脅，猶在耳邊回響。但趙小白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畏懼，反而燃起了一股更加熾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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