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那凝聚了全身靈力，緩慢卻沉重如山的“風止”一劍，已然遞出。劍尖所向，空氣凝滯，嗚嗚的破風聲仿佛死神的低語，將趙小白周身數尺的空間徹底鎖死。避無可避，擋無可擋！煉氣二層與四層的靈力差距，在這一劍麵前體現得淋漓盡致。
    台下，王鐵柱已經駭得閉上了眼睛，熊霸虎目圓睜，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無能為力。高台上，一些長老微微搖頭，似乎已經預見了結局。錢多寶長老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但規矩就是規矩，實力不濟，隕落於擂台也並非沒有先例。
    死亡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趙小白的脖頸。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大腦卻因為極致的危險而變得異常清明，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身靈力在經脈中因恐懼而微微滯澀的流動。
    不能死！我絕不能死在這裏！
    雜役院的艱辛，引氣入體的狂喜，藥園裏的默默耕耘，煉丹失敗的焦灼，好友的期盼，趙虎的嘲弄，樊師姐那驚鴻一瞥……無數畫麵在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最終凝聚成一股強烈到極致的求生欲與不甘！
    就在那森寒劍尖即將觸及他胸膛，淩厲的劍氣已然刺破他破損法袍的瞬間，趙小白一直隱在袖中、緊握的右手猛地揮出！並非攻向那致命的一劍，而是狠狠地砸向了自己腳前的擂台地麵！
    “嘭！”
    一聲沉悶的爆響，並非靈力碰撞的轟鳴，而是一種帶著刺鼻氣味的、濃密到極致的灰黑色煙霧驟然炸開！那煙霧極其詭異，擴散速度快得驚人，並且似乎蘊含著某種幹擾靈識的微弱物質，瞬間就將大半個擂台，連同趙小白和陳鋒兩人，完全吞沒！
    “什麽？！”
    “那是什麽東西？”
    “是毒煙嗎？！”
    台下頓時一片嘩然，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就連高台上的長老們也微微前傾了身體，麵露訝色。錢多寶長老眉頭一挑：“哦？這是……”
    這正是趙小白在練習煉製辟穀丹失敗時，偶然弄出的副產品——劣質煙霧丹。效果單一，隻能產生大量刺鼻煙霧，並附帶一絲微乎其微的靈識幹擾，原本被他視為廢丹，隨手丟在儲物袋角落，沒想到在此刻成了救命的稻草。
    濃煙之中，視線受阻，靈識也受到輕微幹擾。
    陳鋒誌在必得的一劍，驟然失去了目標。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刺鼻的氣味湧入鼻腔，讓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劍勢不由得一滯。他心中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對方還有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雕蟲小技！給我散！”他怒喝一聲，體內靈力爆發，試圖以劍氣蕩開煙霧。然而這煙霧頗為頑固，雖然被劍氣攪動得翻滾不休，卻依舊濃鬱，短時間內難以徹底驅散。
    就在他舊力剛去，新力未生，心神因煙霧和計劃被打亂而出現一絲空隙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借著煙霧的掩護，以一種近乎貼地的詭異姿勢，從劍勢籠罩的邊緣死角，險之又險地竄了進來！是趙小白！
    他放棄了所有防禦，將殘餘的靈力全部灌注於雙腿，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目標直指陳鋒持劍的右手手腕！
    陳鋒雖驚不亂，煉氣四層的反應遠超常人，即便視線不清，也能憑借靈力波動感知到趙小白的逼近。他手腕一翻，長劍劃出一道弧線，削向趙小白探來的手臂，冷笑道：“自投羅網！”
    然而，趙小白前衝之勢不減，麵對那削來的劍鋒，他竟不閃不避，隻是探出的右手食指指尖，不知何時沾染上了一層灰白色的、毫不起眼的粉末。
    就在劍鋒即將削斷他手指的前一瞬，他指尖猛地一彈！
    “咻！”
    一小撮灰白粉末如同擁有生命般，精準地穿過劍光的縫隙，直奔陳鋒的麵門和持劍的右手！
    陳鋒下意識地閉眼偏頭，同時靈力護體，但那粉末似乎並非實體攻擊，觸碰到他的皮膚和護體靈光時，竟如同冰雪消融般，瞬間滲透了進去！
    一股強烈的、難以言喻的麻痹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從他被粉末沾染的右手皮膚和麵部傳來！這麻痹感並不強烈，無法讓他立刻失去行動能力，卻讓他手腕運劍的動作出現了極其細微的、不受控製的凝滯和偏差！體內的靈力流轉，也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的湖麵，泛起了一絲微不足道，卻足以在高手對決中致命的漣漪！
    這正是趙小白根據藥老傳授的一些藥理知識，自行調配的“麻痹散”，藥性猛烈但生效極快，缺點是難以遠程施展，且對高階修士效果甚微。他原本塗在拳頭上，是想拚著受傷近身搏命時用的，此刻卻以這種方式用了出來。
    就是這細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凝滯！
    陳鋒那原本應該削斷趙小白手臂的一劍，慢了那麽百分之一瞬，偏了那麽毫厘之差！
    而趙小白，等的就是這毫厘之差！
    他眼中厲色一閃，一直蓄勢待發的左拳，包裹著僅存的微薄靈力，如同出膛的炮彈，趁著陳鋒劍勢用老、身體因麻痹而出現瞬間僵直的絕佳時機，狠狠地、結結實實地印在了陳鋒的右肩肩窩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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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沉悶的肉體撞擊聲響起。
    “呃啊！”
    陳鋒悶哼一聲，隻覺得一股雖然不算磅礴，卻極其刁鑽凝聚的力量透體而入，瞬間破壞了他右肩的靈力運轉節點。整條右臂頓時酸麻劇痛，再也握不住長劍。
    “哐當！”
    那柄寒光閃閃的長劍，脫手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與此同時，趙小白得手後毫不戀戰，腳下用力一蹬，身形暴退，再次沒入尚未完全散去的煙霧之中，劇烈地喘息著，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剛才那一瞬間的搏命，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和體力。
    煙霧漸漸被擂台的陣法驅散，台上的景象重新變得清晰。
    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隻見陳鋒臉色鐵青，左手捂著軟軟垂下的右肩，眼神中充滿了震驚、憤怒、屈辱，以及一絲茫然。他死死地盯著數丈之外，雖然狼狽不堪、搖搖欲墜，卻依舊頑強站立的趙小白，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對手。
    他的劍，掉在了地上。
    而趙小白，雖然看起來下一刻就要倒下，但他還站著。
    勝負，已分。
    整個演武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匪夷所思的逆轉驚呆了。一個煉氣二層的雜役弟子，竟然用……用這種近乎無賴的方式，擊敗了一個煉氣四層的劍修？！
    “嘩——！！”
    片刻的死寂之後，是如同山崩海嘯般的嘩然！
    “贏了？！趙小白贏了？！”
    “他用的是什麽？毒藥嗎？太卑鄙了！”
    “放屁！擂台之上，各憑手段！難道站著讓你砍就不卑鄙了？”
    “那可是陳鋒啊！煉氣四層的劍修！竟然……竟然被丹藥和粉末給放倒了？”
    “這趙小白……真是個怪物！”
    王鐵柱激動地一把抱住熊霸，語無倫次：“贏了！小白贏了！他沒事！他贏了！”熊霸也咧開大嘴，重重鬆了口氣，看著台上的趙小白，眼中充滿了驚歎。
    高台上，長老們的反應各異。有皺眉不語的，有麵露好奇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錢多寶長老撫須的手頓了頓，眼中訝色更濃，隨即化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低聲對身旁的丹鼎峰執事道：“此子……倒是頗懂得揚長避短。丹師戰鬥，本就不該拘泥於形式。有點意思。”
    那丹鼎峰執事也回過神來，苦笑道：“手段是……奇特了些，但確實有效。臨危不亂，果決狠辣，是個好苗子。”
    擂台上，裁判也愣了片刻，才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陳鋒的狀況，確認他隻是右肩暫時被製，靈力運轉不暢，並無大礙，而那麻痹散的藥效也在快速消退。
    裁判深吸一口氣，高聲宣布，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此戰，趙小白，勝！”
    宣布聲落下，陳鋒身體猛地一顫，他死死咬著牙，彎腰撿起了自己的長劍，插入背後劍鞘。他深深地看了趙小白一眼，那眼神複雜無比，有憤怒，有不甘，但最終，卻化作一絲難以言喻的凝重。
    “你……很好。”他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不再多言，轉身，有些踉蹌地走下了擂台。他的驕傲，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但也讓他記住了一個名叫趙小白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
    趙小白直到陳鋒的身影消失在台下，那緊繃的神經才徹底鬆弛下來。一陣強烈的虛脫感襲來，他腳下一軟，幾乎癱倒在地，幸好及時用雙手撐住了膝蓋，才沒有當場出醜。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受著體內近乎枯竭的靈力和身上火辣辣的傷口，臉上卻緩緩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帶著血汙的笑容。
    贏了……又闖過了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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