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水，悄然流逝。轉眼間，趙小白進入丹鼎峰內門已近半月。
    這半月裏，他幾乎是以一種貪婪的姿態，瘋狂汲取著內門所提供的豐厚資源。白日裏，他不是在乙等地火室中，借助那穩定而強大的地火，反複錘煉自己的煉丹術，便是泡在藏經閣一層，如饑似渴地翻閱著那些基礎卻又體係龐大的丹道典籍，彌補自身野路子出身的不足。夜晚，則回到小院，借助聚靈陣的效果，運轉《青元劍訣》與《凝神刺》，穩固煉氣六層修為，並嚐試錘煉那玄妙的神識。
    這一日，天光初亮，趙小白結束了徹夜的修煉，隻覺神清氣爽，體內靈力又精純渾厚了一分。他記起今日是十五，按照孫思年師兄玉簡中所載，傳功堂每月逢五逢十，皆有金丹長老開壇講法，今日恰逢其會。
    傳功堂位於丹鼎峰另一側山腰，與地火殿的灼熱喧囂不同，此地環境清幽，古木參天，飛簷翹角的殿堂掩映其間，自有一股肅穆莊嚴之氣。
    繳納了十五點貢獻點後，趙小白步入傳功堂主殿。殿內空間開闊，足以容納數百人，此刻已有近百名內門弟子盤坐在一個個蒲團之上，鴉雀無聲，靜靜等待。前方是一座尺許高的白玉講台，台上空無一人。
    趙小白尋了一處靠後、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目光掃過前方。在座弟子修為多在煉氣後期至築基初期，氣息凝練，顯然都是丹鼎峰的精英。他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多關注，畢竟內門弟子眾多，麵孔生疏也屬正常。
    然而，就在他目光不經意掃過前排時，一道清麗絕塵、仿佛凝聚了月華與冰霜的背影，瞬間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背影窈窕，著一襲與普通內門弟子款式相仿，但用料更為考究、繡著淡金色丹鼎雲紋的月白裙袍，青絲如瀑，僅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挽住。雖隻是一個背影，卻仿佛自帶光環，將周圍的空間都映襯得黯然失色，讓人一眼望去，便再難移開視線。
    樊妙晴！
    她竟然也來了！趙小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自外門小比遙遙一瞥，秘境之中短暫並肩，他已許久未曾如此近距離地看到她。此刻，她就安靜地坐在那裏，如同遺世獨立的雪蓮，清冷，孤高，卻又散發著令人心折的魅力。
    他似乎能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那一絲熟悉的、清冽如雪後初霽般的淡淡冷香。周圍弟子們偶爾投向她的目光，也大多帶著傾慕、敬畏與自慚形穢。
    趙小白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收斂了自身因剛突破而略顯外溢的氣息，心中莫名生出一絲緊張，卻又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欣喜。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個背影上移開，專注於即將開始的講法，但眼角的餘光，卻總是不受控製地飄向那個方向。
    約莫一炷香後，一位身著赤紅丹師袍、麵容清臒、目光如炬的老者，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白玉講台之上。他並未刻意散發威壓，但一股淵渟嶽峙、深不可測的氣息自然流露，讓殿內所有弟子瞬間屏息，恭敬行禮。
    “參見赤炎長老！”
    這位便是今日主講的金丹長老，赤炎真人，以控火之術和煉製火屬性丹藥聞名於丹鼎峰。
    赤炎真人微微頷首，並未多言，直接開講。他所講內容，乃是“丹火精微操控與藥性提純之關聯”，深入淺出，字字珠璣，往往寥寥數語，便能點破許多弟子在煉丹時遇到的困惑。他從地火特性講到自身丹火培育，從藥材熔點的細微差異講到火力轉換的毫厘之機，聽得台下眾弟子如癡如醉，時而蹙眉深思，時而麵露恍然。
    趙小白更是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分心。赤炎真人所講的許多細節與關竅，正是他目前煉丹時常遇到卻難以準確把握的難點。尤其是關於幾種常見輔藥在不同火候下藥性變化的精妙論述，讓他有種茅塞頓開之感，以往一些模糊的理解瞬間變得清晰起來。他一邊聽，一邊在心中默默印證著自己煉丹時的過程，隻覺收獲巨大，那十五點貢獻點花得無比值得。
    講法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當赤炎真人最後一個字落下，殿內依舊一片寂靜，眾人還沉浸在方才的玄妙道理之中。片刻後，才爆發出熱烈的、發自內心的讚歎與議論聲。
    赤炎真人目光掃過下方，對弟子們的反應似乎頗為滿意，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講台之上。
    長老離去，殿內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弟子們紛紛起身，有的迫不及待地與相熟之人交流心得，有的則行色匆匆，顯然是有所領悟，急著回去實踐。
    趙小白也緩緩起身，腦海中還在回味著剛才的講法內容。他下意識地再次將目光投向樊妙晴之前所在的位置。
    恰在此時，樊妙晴也正好起身，似乎準備離去。她轉過身，清冷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人群，正好與趙小白未來得及收回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那一瞬間，趙小白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他看到了一雙如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清澈，深邃，帶著一絲慣有的清冷與疏離。然而，在那清冷之下，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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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妙晴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頓了大約一息的時間。她顯然是認出了他。
    在趙小白因為那目光的注視而心跳加速，幾乎要下意識避開視線時，樊妙晴卻對著他，微微頷首示意。
    那動作極其輕微，幅度小到若非趙小白全神貫注，幾乎會錯過。但確確實實發生了。
    緊接著，一道清冽如冰泉擊玉、卻又帶著一種奇異平靜力量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趙小白的耳中，並不響亮，卻仿佛直接在他心湖上蕩開了一圈漣漪。
    “恭喜趙師弟。”
    隻有這五個字。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就像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說完，樊妙晴便不再停留，轉身，在一眾或明或暗的注視下，步履從容地向著殿外走去。那月白色的裙擺拂過光潔的地麵，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如同她的人一般，清冷得不染塵埃。
    直到那道倩影完全消失在傳功殿的門口，趙小白才仿佛如夢初醒。他站在原地，耳邊似乎還在回蕩著那五個字。
    “恭喜趙師弟……”
    恭喜什麽？是恭喜他成功晉升內門？還是恭喜他在考核中的表現？抑或是……恭喜他選擇了丹鼎峰？
    短短五個字，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與客套，卻讓趙小白的心潮，如同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的平靜湖麵，瞬間掀起了滔天波瀾！
    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欣喜、甚至是一絲受寵若驚的情緒，混雜在一起，衝擊著他的心神。她記得他！她不僅記得他，還在這樣一個公開的場合，主動對他點頭示意，並出言恭喜！
    這與他之前遠遠的仰望、秘境中迫不得已的並肩、乃至完成任務後的間接接觸，都截然不同！這是一種……近乎平等的認可？或者說，是一種來自於他內心深處無比在意之人的、微不足道卻重若千鈞的關注？
    周圍的喧囂仿佛瞬間遠去，趙小白的整個世界，似乎都隻剩下了那五個字在耳邊回響，以及那道漸行漸遠的清冷背影。
    他用力握了握拳，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一股更加熾熱的火焰，在他心底熊熊燃起。他要更加努力地修煉，更加精進自己的丹道！他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更加耀眼，直到有一天，能夠真正地、平等地站在她的麵前，而不僅僅是換來一句淡淡的“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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