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堡往日的祥和已被血腥與焦土取代。
    殘垣斷壁之間，煙火未熄，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令人髒腑隱隱不適的甜膩氣息。
    青嵐宗支援隊伍的到來，帶來了一絲秩序。幸存下來的林家子弟在爍金峰金丹長老吳鐵風的指揮下，收斂族人屍身，救治傷者，每個人的臉上都殘留著驚懼與悲慟。
    趙小白站在一片狼藉的庭院中央，這裏似乎是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地麵焦黑，劍痕遍布，幾具穿著林家服飾的修士屍體已被白布覆蓋，但邊緣仍滲出暗紅色的血漬。
    他閉目凝神，築基中期的神識如無形的水波，細致地掃過方圓數十丈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碎瓦，每一縷殘留的氣息。
    “如何？” 吳鐵風長老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這位金丹初期的長老身材高大，麵容如同刀削斧鑿，穿著一身暗金色的長老袍服，此刻眉頭緊鎖，語氣沉重。“可發現了什麽？這幫天殺的魔崽子，手腳幹淨得很，除了強行破陣和殺戮的痕跡，幾乎沒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線索。”
    趙小白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凝重。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庭院中央、一塊被某種腐蝕性液體濺射到的焦黑泥土，放在鼻尖前輕輕嗅了嗅。
    一股極其微弱，但異常陰寒刺鼻的氣息，鑽入鼻腔。
    “長老，您仔細感知一下這裏，”趙小白將指尖的泥土遞向吳鐵風，沉聲道，“還有那邊，那片被燒毀的藥圃邊緣，以及西側院牆的破損處。”
    吳鐵風依言，強大的金丹神識仔細探查趙小白所指的幾處地方。片刻後，他眼中精光一閃：“咦？確實……有一種極其隱晦的氣息殘留，非毒非瘴，卻帶著一股侵蝕靈力的特性，若非你特意指出，幾乎被此地的血腥氣和混亂靈氣掩蓋過去。”
    “此物絕非自然形成，也非普通魔功所能遺留。”趙小白語氣肯定，他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氣息殘留的軌跡，“弟子常年與藥材丹毒打交道，對世間諸般毒性、異氣最為敏感。此氣息陰寒蝕靈，帶著一種…近乎腐敗的甜膩感，若非對毒道有極深鑽研，且修為至少在築基期以上的修士，絕無法駕馭。”
    他頓了頓，看向吳鐵風：“魔道之中，擅長用毒的門派不少，但能將毒功修煉到如此精微、殘留氣息都帶著侵蝕靈力特性的，並不多見。結合之前柳…結合一些零散情報，黑煞教中，似乎就有一支，專精於此道。”
    “你的意思是，襲擊者中，至少有一名來自黑煞教、精通毒功的築基修士？”吳鐵風長老麵色更加嚴肅。
    “不止如此，長老請看，”趙小白引著吳鐵風走到西側院牆的破損處，那裏有一個不規則的窟窿，邊緣呈現出不正常的灰白色，像是被什麽的東西腐蝕過，“此處的殘留氣息最為濃鬱，而且…方向明確。”
    他的手指順著那幾乎微不可查的氣息痕跡，指向林家堡外，黑獄山脈的支脈，那連綿起伏、瘴氣彌漫的群山。
    “這氣息雖然微弱，但在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尤其是在植被茂密、氣流相對穩定的山林地帶，應該能殘留更久。他們離開的時間不會超過六個時辰，帶著掠奪的物資，行動再快也有限。而且，施展如此毒功，那人自身的氣息也難以完全掩蓋，這便給了我們追蹤的可能。”
    吳鐵風長老看著趙小白，眼中閃過一抹讚賞：“好小子！心思縝密，觀察入微，不愧是我青嵐宗丹鼎峰真傳。我等皆被這滿目瘡痍與血腥氣所擾，竟未曾留意到這蛛絲馬跡。你既精於此道，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追蹤？”
    趙小白略一沉吟，道：“當務之急，是沿著這氣息殘留的方向，先行追蹤一段距離，確定魔教妖人撤離的大致路線。對方有金丹修士坐鎮，我們不可貿然深入，但必須盡快掌握他們的去向，以便宗門後續定奪。弟子願為先鋒，循跡探路。”
    “不可！”吳鐵風斷然拒絕，“你雖心思機敏，但修為畢竟隻是築基中期。對方陣營不明，若有金丹魔修潛伏暗處，你獨自追蹤太過危險！”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哭腔，卻又強自鎮定的聲音插了進來：“我…我知道一條近路，可以繞到黑風峽前麵去…”
    兩人回頭，隻見林婉兒不知何時站在了不遠處。她俏臉蒼白，眼睛紅腫，原本活潑靈動的氣質被沉重的悲傷籠罩，但那雙眸子裏，卻燃燒著仇恨與堅定的火焰。
    “婉兒小姐？”趙小白微微一怔。
    林婉兒走到近前，先是對吳鐵風盈盈一禮，然後看向趙小白，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清晰：“趙大哥，吳長老。那些魔修…他們搶走了家族積攢多年的大部分資源，還有…還有我林家傳承的一件信物。他們撤離時，我雖被父親藏於密室，但透過縫隙，隱約看到他們是朝著黑風峽方向去的。”
    她抬手指向遠方雲霧繚繞的一處山隘：“從我們林家堡後麵，有一條鮮為人知的小徑，是家族前輩早年采藥時開辟的，可以繞過幾處險地，直接通到黑風峽的另一側。如果…如果他們的目的地是穿過黑風峽，那我們或許能在他們之前，或者同時抵達峽口，至少能看清他們的虛實！”
    吳鐵風長老撫須沉思，目光在林婉兒和趙小白身上掃過，又看了看趙小白那篤定的眼神，終於下定決心：“既然如此…趙師侄，你帶上兩位築基中期的師弟，再由林小姐引路，即刻出發，循跡探查，目標鎖定黑風峽方向！”
    他語氣轉為嚴厲：“記住，你們的任務是確認敵人蹤跡和方向，絕非交戰！一旦發現魔修主力，或遭遇任何危險，立刻以傳訊符示警，不可戀戰！我會整頓其餘人手，隨後接應！”
    “弟子遵命！”趙小白抱拳領命。
    “婉兒…遵命。”林婉兒也堅定地點頭。
    “好！”吳鐵風手掌一翻，取出三枚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玉符，遞給趙小白，“這是三枚‘金剛盾符’，可擋金丹初期修士一擊。拿著，以防萬一。”
    趙小白鄭重接過：“多謝長老！”
    片刻之後，三道劍光自殘破的林家堡悄然升起，為首者是趙小白，身旁是兩位神情警惕的築基中期同門，而林婉兒則被趙小白以靈力護持，指引著方向，四人如同離弦之箭，投入那莽莽蒼蒼、殺機暗伏的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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